常宇一行在寧遠城比姬際可晚出發半日,但姬際可在山穀勘察現場耽誤一陣後,兩隊同行至塔山堡又分道,姬際可去了塔山堡見祖大壽,常宇則率黑虎營徑直朝北去了。
四百騎或急或慢,迎著北風掀起塵土飛揚,遠處不時有偵緝在張望,有的遠遠避開,有的朝塔山堡疾馳,常宇無暇猜測那些是明軍的那些是韃子的,隻管讓手下行軍,屠元按捺不住要率十餘騎打頭陣開路也被他嗬止,隻派了探馬數騎先行。
常宇此番出關來寧遠,是帶著重甲來的,不過此時四百騎卻皆披常規皮甲,少許鎖子甲,這種甲衣可擋中遠距離的刀箭傷害,防護能力遠不及重甲,然則各有優劣,皮甲輕便,重甲耗力,在大規模戰鬥中用來抵擋對方騎兵和人流或者砍瓜切菜的最佳利器,但對於中小型的機動野戰來說則是累贅。
此時的常宇也換了行頭,披甲背弓,提著長刀且麵帶一張瘮人的獠牙鬼麵具,身邊謀士李慕仙同樣也披了甲,雖然出發前他推三阻四想頂替姬際可去塔山堡,但常宇裝作聽不懂,說帶他吹吹風看看景。
這他麼的入眼荒涼有毛線看啊,明明就是奔著殺人去的,老道雖一身武技,但你讓我衝鋒陷陣,這風險也忒大了……可大太監的話他也不能不聽,便硬著頭皮來了。
反倒是素淨,在寧遠時就說要隨常宇去殺韃子,可被常宇給支走讓她去山裡頭弄張虎皮來,另有他用,素淨不應,說著打獵的事你手下人多的是人去乾,我不精狩獵非要我去乾嘛,常宇則說此事非她不可……反正一頓忽悠把素淨給支走了。
人比人氣死人呀,想來的不讓去,不想去的非讓來,李慕仙心裡頭滴咕了一路,拉著番僧套近乎:“待會乾起來咱爺倆擱一塊,貧道保你平安”。
多吉就信了,還覺得這道士講究人。
吳中看破不說破,隻是翻白眼。
王正楠笑而不語,跨刀和況韌護衛常宇左右。
“和尚,你之前殺過人沒?”行軍無聊,常宇便問多吉。
多吉點頭,伸出一隻手:“沒有這個數,也得這個數”說著兩隻手一起伸出來,常宇和旁人都迷湖了,不知道到底是多少。
“殺過韃子沒?”常宇又問,多吉搖頭,常宇便道:“待你殺滿了八百個韃子,本督便遂你所願,替你師傅報仇如何?”
多吉嗯了一聲,問道:“八百個是多少?”
…………嗯,常宇歎口氣:“就是一百個兩隻手”。
哦,多吉嗯了一聲又問:“那是多少……”
眾人翻白眼,不再說話,多吉一頭霧水看向李慕仙:“道長,一百個兩隻手是多少個?”
“咦,你看那有幾隻羊……”李慕仙實在不想於他談論數學相關的話題,隨手指著不遠處一個河溝裡,那兒有幾個百姓在放羊,大小有十多隻。
“嘿,真是唉,咱們捉了烤全羊可好”多吉大喜,驅馬便欲往,隨即身上就挨了一馬鞭,吃痛之下正欲大罵,回頭一看確實鬼臉麵具在瞪他,便沒了脾氣。
“凡百姓之物,不得不問自取,更不得強掠強取”常宇喝斥:“你特麼的遊曆江湖都是這麼強掠白取的麼,何強盜何異!”多吉趕緊告罪:“小僧知道了,小僧才不是強盜,小僧是以化緣為生……”他之前是個桀驁不馴的野驢,這短時間跟著常宇對其愈發的敬畏,這人可不是普通的太監啊,手握生死大權,還手握千軍萬馬,除卻這些不提,一身強橫功夫絲毫不下自己,無論單挑還是群毆自己都是不是對手,自己師仇未報,可不能死呀!
“督公大人,您不覺得這兒有百姓放羊不是很奇怪麼”李慕仙眉頭一挑:“祖將軍軍紀嚴明,手下人不會禍害這些百姓,可這兒可是兩軍衝突之處,韃子的士兵竟然也這般仁慈了?”
這話一落音,氣氛陡然變了,眾人麵麵相覷,再看向遠處那山溝的羊群,眼神中已有了殺意,這時馬科說了:“倒也不奇怪,韃子如今軍紀也打不同,對錦州周邊百姓雖談不上絲毫不犯,但也少襲擾,據說這是韃子朝廷的撫民之策”。
接著又說了些這數月他在周邊的見聞,雖然兩軍廝殺衝突不絕,域內的百姓雖驚恐不安,但確實少有擾民之舉,不止明軍不饒,韃子兵也幾乎不擾。
眾人聽了這才鬆口氣,可常宇卻皺眉,不以為然,盯著那河溝方向,見幾個牧羊人正朝這邊張望,澹澹說道:“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上邊說的下邊不一定聽,特彆是在這兵荒馬亂的衝突區域,又特彆是在韃子物資短缺又緊張的時候,餓急眼殺紅眼的韃子會放過這些肥羊?就是乾了,天高皇帝遠的誰管的了,誰又願意管!”
眾人的眼神又變得淩厲起來了,因為常宇這話說的太有道理了。
試想一下,在衝突最激烈的地方,韃子派出來的探子或者伏擊小隊,他們能因為上頭的所謂撫民政策就真的老老實實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