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翰也學著子業你當初那樣,對照著文獻在科室裡開醫囑和寫病曆,但偶爾,他會錯開醫囑。”
“醫院裡值班護士已經提醒了好幾次,下一次還是要讓揭翰注意一點,細心地把醫囑的用法和用量開準確。”
“我的意思是,最好還是按照藥物的說明書開。不要隻對著文獻來開。”
“國內的一些藥物說明書與國外還是有差距的。”嚴誌名道。
方子業聞言,點了點頭:“好的,我知道了,我等會兒就給他說。”
“要是他再出現一次,我讓他請我們科室裡所有人吃早飯。師兄你狠狠地抓,為我們科室裡的兄弟謀福利。”
嚴誌名聞言馬上點頭:“那感情好……”
正這時,揭翰從門口走了進來,他與蘭天羅二人,還非常開心地聊著什麼事情。
“揭翰,你過來一下。”方子業朝門口喊道。
揭翰和蘭天羅聞言立刻停止了聊天,而後分開。
等揭翰到身前後,方子業就把嚴誌名所說的事情給揭翰講了一遍:“這件事是不是事實?”
“國內的說明書?哦,好好好,對不起對不起,嚴師兄,我平時都沒注意這件事。”揭翰馬上說。
一般而言,文獻推薦的劑量,都是經過了考量的。不過,或許也要考慮到現實說明書的束縛。
越過說明書給患者開劑量,如果出了什麼問題,那是需要自己擔責任的。
而如果是按照說明書吃出了問題,則可以避免很多麻煩,不會在這個程序上有什麼糾結。
說完這個,揭翰又平靜道:“師兄,等會兒我和天羅把文章初稿發給你一份,你也幫著修改一下哈。”
方子業聞言,整個人一閃:“什麼?”
“你不是前兩天才說?”方子業腦子稍稍有點宕機。
“師兄,我最近很久都沒有發文章了,不代表我沒有寫哦。”揭翰接著走近,來到了方子業的耳旁。
“師兄,我已經存了十幾篇文章,隻要填數據,微修就可以發了。”揭翰還給方子業丟了一個重磅炸彈。
十幾篇。
不是一篇,也不是幾篇。
方子業覺得錯愕,但又在情理之中。
揭翰這個逼的文章書寫能力,不管是師父還是蘭天羅,都望塵莫及。
當初自己給他發了幾篇小作文,他在一個月不到就將其成稿投了出去,且自己還寫了一篇a分析。
方子業就對隔壁的嚴誌名說:“師兄,其實我覺得揭翰的問題也不是很嚴重,您覺得呢?”
揭翰寫的文章,嚴誌名也有份。
在高端的臨床中,課題和文章就是大爹,如同曲藝圈的大爹。
嚴誌名搓了搓手:“以後揭翰分管床位的醫囑和病曆,我親修。”
而後開始給揭翰按摩起來。
站在風口的豬都能起飛,更何況他還是嚴誌名呢?就算不留中南醫院為避嫌,去省人醫也挺香。
不一會兒,聶明賢也到了科室裡。
而後他第一件事就是直接找到了方子業,並且把方子業單獨叫了出去,兩人到了住院總辦公室後,聶明賢主動地從冰箱裡取出了一瓶冰咖啡。
一飲而儘後問:“子業你不來一口麼?我要告訴你一個非常非常好的消息。”
方子業也取了一瓶,開蓋:“賢哥,你說。”
“我通過我的人脈,請到了一位非常擅長動物試驗的高手,他告訴我,他或許可以過來幫忙我們課題組搞一下毀損傷家兔的模型。”
“而且他對這件事也非常感興趣。”
“就是他有兩個小要求。其實也就是一個。”聶明賢麵色興奮地道。
聶明賢肯定也有自己的人脈,而且方子業清楚,聶明賢的人脈,可能不會比自己差。
畢竟,聶明賢優秀了這麼久,對人脈的經營肯定不會太差。
“賢哥,你繼續說,這位大哥或者大姐有什麼特殊的要求?”方子業說完,淺淺地喝了一小口。
“第一,如果這一次我們不給他經費補貼的話,他就希望可以在這樣的課題裡掛個名。”
“如果我們願意給經費補貼的話,一天一千五到兩千,還要包食宿,預計一個月左右。最後沒搞出來,我們包食宿即可。”
聶明賢說完,又喝了一小口咖啡:“子業,這並不是獅子大開口,他去醫藥公司搞臨床課題的話,醫藥公司每個月給他的補貼是六位數起。”
“這真的是一個大高手。純粹的科研型人才。”
術業有專攻,方子業其實沒特彆接觸過比較高端的科研型人才。
方子業第一反應是對方要得有點多,但仔細審視聶明賢的話,又好像覺得對方的提議是在情理之中,是給了聶明賢很大的麵子了。
“可以,賢哥,你聯係一下對方吧。”
“這個動物試驗模型,如果可以早點搞出來,我們就可以提前進行教學開班,到時候即便是早十天先進行教學班,就可能讓三五個患者保住肢體。”
“這個錢花得就不冤枉。”方子業道。
動物試驗模型可以批量生產,可以相對無限製地試錯。如果一旦成功,將方法學廣之於眾,方子業相信,很多頂級的教學醫院,都會在一兩年內對毀損傷的治療有所進展。
千萬不要小看很多人的資質,華國優秀的人還是蠻多的。
“那我就和對方說了啊,最後不能食言啊。”聶明賢認真問。
“不然我就得破產了啊。”
如果方子業不願意給錢,聶明賢就隻能自己掏腰包,聶明賢目前的收入,還是非常拮據的。
“放心吧,賢哥,這還騙你麼?”方子業道。
聶明賢接著就與方子業對視而笑,左手拿著飲料,右手在空中輕輕地泛動,輕輕眯著眼,仿佛還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無憂無慮青年。
“……”
下午,方子業跟著鄧勇參加了董老教授的葬禮。
在葬禮上,他還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麵孔。
醫院的院長,老院長,還有幾個副院長,都是到了現場。
方子業認識的一些主任和教授,包括曾全明,也都是過來了。
曾經的董耀輝老教授,在醫院內還是蠻有分量的。
這一次的董教授的葬禮,並未設禮賬簿,也沒有收白事紅包。
這一次,方子業也看到了董老教授的孩子。
鄧勇還帶著方子業認識了一些人,一開始的幾個教授,方子業還勉強能記住姓,但到後麵,方子業都快石化了。
一次性見到這麼多人,搞到最後,方子業索性連前麵記住的幾個教授都忘記了。
方子業上廁所時,有一位教授和他打招呼,他就覺得麵熟,肯定是見過的,但叫不出姓名,隻能是尷尬地喊一聲老師好。
對方也沒有怪罪,示意方子業進去放水……
而後,方子業竟然還看到了基礎醫學院的領導,還有學校的領導,也有代表來參加葬禮了。
這一次董教授的事件還是頗為正能量的。
隻是,方子業覺得非常遺憾的一件事就是,並未看到董教授的遺體。
按照他的遺願,他不願意接受土葬。
他要把自己的軀體捐獻給醫院的基礎醫學院作屍體解剖研究或教學。
因天氣太熱,所以葬禮上隻有他的衣冠……
他的骨灰,要等解剖研究結束之後,才能重新火化成骨灰,再交給家屬。
……
集體敬禮後。
方子業跟在了鄧勇教授的身後,作為學生、徒孫一輩的人再單獨敬禮。
在這個過程中,方子業心裡默念著:“師爺,一路走好,現在的中南醫院很好。以後應該可以發展得更好。”
“希望你在有則情誼源長。”
“學生一定謹記師爺您的言傳身教……”
禮畢結束後,鄧勇教授帶隊還想要給董教授的兒子給白事紅包時,對方還是婉拒了。
“勇哥,你我還有其他的兄弟們,都是同輩弟兄,同輩弟兄沒有送禮的需要,送了反而見外了。”
“家父能有你們這些學生,我能有你們這些兄弟,也覺得很幸運。”
“家父去世前,希望你們每個人都前途似錦,把病人放在心上,好好地把醫院的創傷外科發展下去,為更多有需要的病人提供服。”
“甚至救贖!”這四個字,中年咬得很重……
回程時,方子業一直在琢磨甚至救贖這四個字。
救贖很難,所以必須要加甚至二字。
回程時,鄧勇教授眯著眼,靠在了副駕駛位置上打盹兒,開車的人是嚴誌名。
車速開得很慢。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正好是過江的路上。
鄧勇若隱若現的呢喃聲響起:“我是在本科的時候,就遇到了恩師。那時候還是鄂省醫科大學。”
“距離現在,已經整整二十八年了……”
鄧勇今年四十七,二十八年前是他十九歲,那時候的他,也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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