囧字臉天機傀儡圖紋,徐小受見過。
當時在神之遺跡終末,追逐祟陰的時候。
他以幻劍術、攻心計,逼祟陰主動使用偷天換日,最後用一個內褲,換到了本源真碣:龍!
內褲來自道穹蒼。
上麵便有著一個囧字臉的天機傀儡圖紋。
和眼下魔祖石雕胸口上被意道盤照出來的圖紋,不能說毫不相乾,隻能說一模一樣!
“所以,道穹蒼來過這裡?”
“可這個時期,道穹蒼都還沒出生,他怎可能來過這裡,還越過寒宮聖帝,留下個‘到此一遊’?”
這是千年之前!
還是說,道穹蒼也曆經時間長河,遊到了此處?
“也不對啊……”
徐小受心神巨震,隻覺此前建立的對道穹蒼的所有認知,都得推翻重塑。
可還沒給他足夠的時間去思考,去縷清一切事情的脈絡,身後傳來一道戲謔的輕喚聲:
“少年……”
徐小受猛地轉身。
在魔祖石雕上,他沒看見魔祖。
這一轉身,他隻見石殿半空,漂浮著一團七彩祥雲,雲上有聖壇高鑄,聖壇之上立著一尊高大魁梧的身影。
祂頭戴紫翎雲冠,身披赤鱗金甲,背展霞翼,流光溢彩,持握權杖,威赫八方,其超凡脫俗之聖潔不可言喻,其力吞山河之意勢不可直觀。
聖祖!
徐小受一下明悟這是何人。
較之於神之遺跡中,他見過的那無有定形,連真容都瞧不清楚,由道穹蒼所化的模棱兩可的聖祖形象。
現下這位,太確切了!
祂準確得讓人一眼就能認出祂的身份,其氣其勢更是壓得人大氣喘不了一口,忍不住想要心生誠服。
徐小受並未低頭。
隻是眼睛一花,他又見這石殿半空中的聖祖形象,變了。
七彩祥雲變作黑雲。
聖壇變作骷髏之壇。
祂的紫冠、金甲,化作魔盔、魔甲。
就連背後流光溢彩的霞翼都染成了黑色,手中代表神性的權杖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有過一麵之緣的魔神之槍。
魔祖!
神魔本相,之前徐小受隻有個大致的概念。
現在他終於見到神魔本相,還是無比貼切的,二合一後的神魔本相。
“少年……”
魔祖隻是低喚著,也還沒動用什麼力量。
徐小受隻覺魔音貫耳,內心中諸般邪念、憂慮、瘋狂湧出。
就連意道盤虛道化的感悟,也在歧路之上一騎絕塵,似乎徹底將他的理智摧垮。
“靜心。”
八尊諳的聲音出現。
徐小受加速跳動的心一穩,深呼吸平靜下來,身靈意三道盤同出,穩住狀態。
隻是魔祖之意罷了。
所敬畏,也隻是源於自身過於絕對的想象罷了。
倘若是祂全盛狀態,倘若祂能指滅自己,沒必要搞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視祖的那一刻,自己已經死了。
但不論如何,還有再來一次的機會——魔祖撐死了打個偷襲,偷出自己的暴走金身,之後就沒機會了。
那還怕個甚?
有底氣就是猖狂,何況還有八尊諳說了兜底。
這般想時,邪念儘逝,穩住意之大道後,徐小受本也不易受控,已能將魔祖當做大西瓜來對待。
“那現在活著的祖神,也就隻剩個藥祖沒見了,倒是頗有些期待……”
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看向魔祖。
隻瞬息功夫,魔祖形象又變了,變成了一半聖祖,一半魔祖,極為怪異。
恍惚之間,徐小受感覺祂長得偏女性化,又有點像淚雙行,當其雙目間一黑一白兩道微光亮起時,他猛地驚醒。
神魔瞳?
這不是小師妹的眼睛麼?
八尊諳心聲傳來:“魔性肆意,亦擅指引人心往最極端的方向思考,謹記‘所見皆幻,靜守本心’即可。”
徐小受提起的心才又放下,見著魔祖根本就沒有神魔瞳,一切不過隻是自己臆想罷了。
但在此刻,魔祖戲謔之聲再次傳來,居然是在回應八尊諳的提醒:
“但有所慮,便有可能。”
“萬事萬物固非都往最壞方向發展,卻都有這般可能,又何來‘所見皆幻’一說呢?”
他居然聽得見自己和八尊諳的對話!
以意道盤掃出來的這道魔祖形態,本質上便是魔祖之意,自己思緒一沸騰,祂便能解讀出所思所慮來?
此前有北槐,現在有魔祖,徐小受再一次有種無所遁形之感,所幸他已有經驗。
這回是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讓自己神魂沸騰,給魔祖可乘之機了。
魔祖含笑,望向少年:“神魔本相,你之所想,既如此,何不再想想,神魔瞳為何不生於他人,轉於他人,偏偏生於淚雙行,轉於你師妹身上?”
大西瓜、大西瓜、大西瓜……
徐小受差點又中了祂的道,決計不可能再被祂指引著走,反問道:“你把聖祖吃了?”
“倒佛塔,鎮吾身,有怨絕代之資,奈何命數淺短,於本祖而言,不過須臾憩目時間,醒來時已再有肉體新身可用。”魔祖娓娓道來,“你師妹,進十字街角了吧?”
大西瓜、大西瓜、大西瓜……
徐小受左耳進,右耳出,也不答祂,繼續自己的問題,麵上捎上讚歎:“厲害啊,老魔,你這算是走完合二為一之道,可與祟陰比肩了吧?”
“劍祖置入輪回,劍樓古不出世,先後卻有八尊諳夢遊異界,柳扶玉攜護尋你,倘若劍樓十二劍非是鎖不住吾靈,又何須外力介入,以求安定呢?”魔祖偏頭輕笑,“徐小受,你是個聰明人,知曉本祖在說什麼。”
大西瓜、大西瓜、大西瓜……根本大西瓜不了哇!
魔祖幾番話,自行透露出了這麼多信息。
徐小受想按捺住自己瘋狂發散的思緒,都有些鎮壓不住。
魔祖之身、魔祖之靈,分彆在倒佛塔、劍樓,這跟自己之前的推斷無誤,證明了其言可信。
他便忍不住開始去想。
有怨外出,借身桑老,是否也是因為知曉他的時間不多,想借外力幫忙。
此前也想過了,諸般事了,該與柳扶玉一道,同去劍樓,查探劍祖輪回之事一二。
魔祖就如自己肚子裡的蛔蟲,精準定位所懼、所慮,字字誅心,針針見血,偏偏還說得有理有據。
這麼難纏的對手,上一個徐小受知道的,還是敵人眼裡的自己!
“紫葡萄、紫葡萄、紫葡萄……”
注意力轉移大法十分好用,讓自己不去胡思亂想的唯一解決之法,就是“莫名其妙”。
大西瓜頂不住了,就讓紫葡萄頂上。
真要都扛不住,當然還有個最莫名其妙的底牌,就是紅蘋果。
顯然,沒到這一步……
徐小受本來是想著激怒魔祖,挑撥祂與祟陰之間的關係,沒想到對方根本不上套。
也是,老魔頭了,怎麼可能輕易上套?
他好一陣才緩過來自己方才不答反問的上一句是什麼,剛要接著出聲,質詢魔祖。
魔祖視線一挪,看向側邊。
“還有人?”
徐小受心神一凜,往側方撇頭,卻見八尊諳不知何時,已立於身側。
這讓人稍有安全感。
可魔祖的攻擊,是無差彆進行的,小嘴跟淬了毒似的,張口就來:
“出身微末,貧瘠人家,天賜才華,不負才華,如此世有天命之子,你八尊諳當之無愧。”
“然天賜才華,何為天呢?”
魔祖唇角噙笑,眼神生譏,先揚後抑,冷嘲熱諷:
“少年輕生,跳崖自儘。”
“青年得誌,殘缺肢身。”
“壯年落寞,妻離子散。”
“天給你的命數,天可收回,所謂高天一尺,不外乎癡人說夢,而這所謂的‘天’……”
魔祖說著一頓,伸出手,指了指腳下踩著的七彩祥雲,“天,的確是低,該彎著的腰,最好彎著。”
話音剛落,石殿不複。
魔祖腳下踩著的不再是雲,而是天穹。
在那茫茫蒼穹之下,蒼生如芻狗,煙雲若流光,滄海桑田過後,一切消逝於無。
獨獨祖神,才是最終淩駕於蒼穹之上的唯一存在!
“這家夥……”
徐小受看得微愣,聽得微愣。
他是聽出來了,魔祖形容了八尊諳的一生。
雖然有些故事,譬如“跳崖自儘”,他聽都沒聽說過。
魔祖,太狂了!
年少八尊諳如何輕狂,徐小受畢竟沒親眼見過,隻見過笑大嘴的演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