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不住了!”
靈榆山下,柳扶玉手中白劍巨震,震得她虎口開裂,鮮血溢出。
不知為何,護之靈突然跟瘋了一樣,死命掙紮著,想要去往另一個地方。
明明它的持劍人,就在眼前!
“為何忽然如此?”
魚知溫、月宮奴便在一側,麵露不解。
劍樓十二劍,是遠古之劍中,為數不多並未烙上帝尊印的。
它們的職責,一代表了劍祖身份,二是看護劍樓,自然不能因誰人號令而失位。
可連八尊諳都號不動的劍,當遙遙山巔處玄妙門洞開之時,護就瘋了?
“名劍二十一,承於劍祖。”
“劍樓十二劍,守護劍樓。”
“八尊諳指開玄妙,即將接引來劍祖傳承,護的異動,也許和劍祖、劍樓有關?”
魚知溫思忖後出聲,第一時間得出這般結論。
再聯係此前道穹蒼所言,怕不是和劍樓封鎖的魔祖之靈,以及護的失位之事,關聯更大?
“是劍樓!”
柳扶玉緊咬下牙,目有恨色。
她能從護之靈瘋狂的掙紮中,探出來點意圖:
“它想要回去,但是又不想要回去,左右兩股意誌交替,煎熬中掙紮。”
“它也不知為何如此,靈智卻都紊亂了,拒絕與我過多溝通,絕對和劍樓有關。”
“劍樓,出事了!”
過程很複雜。
好在結果是明晰的。
三女都不蠢,一下便想到了,如若護之靈中,那股對抗的意誌不源於護,而源於魔祖之靈……
一切,便都解釋得通了。
“那就隻剩下一個問題,哪個意誌,是魔祖之靈的?”魚知溫一針見血,“或者說,是將護送回劍樓好,還是不送回去好?”
躊躇不決的,隻有魚、柳兩位涉世不深的。
月宮奴作為昔日聖帝傳人,當機立斷,一下就做完了選擇:
“不能送回去!”
“彆忘了,道穹蒼已經找到了我們,道出了一切。”
“依照他的想法,自然是護要歸樓,劍樓十二劍全部歸位,或許可以重新鎖住魔祖之靈。”
“但以他的個性,既然能將這一切說得如此明白,證明早無變數,也就是說,魔祖之靈,大概率已經解封了。”
“護歸劍樓,不是十二劍歸位,而是抱薪救火——可能連護這個變數,我們都護不住了。”
柳扶玉、魚知溫心頭一沉。
後者剛欲開口,想到了也許道穹蒼提前想到了月姐姐當下能想到的這些,那麼……
護,就該歸位!
她尚未作聲,月宮奴搖頭打斷:
“我比你更了解道穹蒼。”
“但凡還有一絲變數,他從不會將一切,說得如此絕對。”
“既然天機道破,那於我們而言是天機,於他而言早已不是,而成定數……我們隻剩一個選擇,按下護!”
鏗!
話音剛落,柳扶玉右手高高彈起。
護脫掌而出,掠向長空,徑直洞射往玄妙門的方向,似要融入劍海。
要進玄妙門……月宮奴美目一凝,讀出了點什麼。
“回來!”
柳扶玉當即拔身而起,劍勢一抓,就要將護抓來。
可她隻是暫時的持劍人,就如饒妖妖請得動玄蒼,鎮不住玄蒼一樣。
護的原主是劍神。
區區柳扶玉,又如何可能抓得住去意已決的護?
“歸!”
魚知溫不假思索,甩出半聖玄旨,一把撕掉。
嗡!
玄奧擴散。
一切歸回原點。
才剛撲向高空試圖遠離的護,重新出現在了柳扶玉手中,後者反應極快,劍訣同時掐起:
“鎖字訣!”
哢哢兩聲,道鏈纏起,如蟒蛇般死死將護纏住。
“六凰藏心陣!”
身周虛空凝劍,列數為六,化作六頭虛幻的青凰虛影。
青凰環護,高唳過後,化為青色圖紋印記,封入劍身。
至此,護止住了動靜。
“總算是消停了。”
柳扶玉心有餘悸,伸手擦去額上汗漬後,望向月宮奴:“月姐姐為何如此篤定,我們需要按下……”
話音未完,柳扶玉麵色一變,卻步的同時,張口噴出鮮血。
砰!
護劍身一震,道鏈崩碎,六凰印記炸毀。
它長聲一吟,化作一道白光,再度飛掠上空,直指玄妙門。
“柳……”
魚知溫才剛掏出丹藥,想要幫忙止住柳扶玉手上傷口處的血。
就同柳扶玉一樣,她根本也沒反應過來,護還能再行掙紮脫手!
她趕忙又掏出一根金杏枝條,可惜,為時已晚……
三境戰鬥意識,二女尚未企及。
貴為前聖帝傳人,這些卻都是家族培養清單中的標配,月宮奴當然瞧見了變故。
她纖手一揚,聖力凝蓄。
便這時,嗡的一聲,封存於劍圖中的怒仙佛劍,無令自動,截空而去。
隨行途中,一縷銀光閃耀,極為惹眼——劍念!
“是小八……”
月宮奴微愣住了。
她第一時間望向靈榆山高空。
此前八尊諳敕劍,五域萬劍都過去了,玄蒼、獨尊、太城,不論持劍人有多強,皆不例外。
獨獨怒仙佛劍沒去,為何?
道穹蒼走了,獨獨怒仙佛劍沒敢要走,為何?
全是留待防身,以備不時之需。
而此刻,八尊諳若沒敕劍,以她月宮奴和怒仙佛劍的關係……
撐死了,也就隻剩下那“劍圖”乃八尊諳所贈,可以暫寄天下任何名劍的這層關係。
怒仙,又怎會知曉自己的意思,主動出擊?
山腳下,月宮奴抬望眼,高眺靈榆之巔。
劍海上,八尊諳指開玄妙,門中道韻霞光萬丈噴薄,五域群情激奮,他卻微微側首,在熱切之外,瞥向了山腳處無人問津之地。
“咚。”
視線相觸,有如指尖柔軟相抵,心跳都為之一止。
月宮奴神思晃動,視野空白,除了那道潔白的身影,再也看不見什麼劍樓之護、佛劍怒仙、道韻霞光……
“小八……”
心聲低喃,月宮奴唇齒一張,卻發覺出不了聲,無論如何能夠做到的,隻有視線鎖定,無法挪轉。
她當然看得出來……
他盛裝出席,不是因為華長燈,其所穿所戴,皆與自己初見時的打扮一致。
三十多年過去了,他好像長高了一點?瘦了一些?看不大清……
他的胡子卻刮得乾淨,好像這樣就能將年齡凍住,分明眼神都得蒼……滄桑,眼角都有了紋路……
但卻不像道穹蒼給過自己的那幅圖,圖上那胡子拉碴、頭發枯澀的邋遢聖奴首座模樣。
道穹蒼果然在騙自己!
他,依舊如初。
不,也不完全如初了……
他的肩上,多了整個聖奴,多了虛空島鬼獸,多了道與傳承,他眼裡已不是、也不能隻有自己。
視野微微模糊,小八變成了小十六、小三十二,他的左邊和右邊,各皆多出來一個他,重疊在一起,又時不時分開,看不清楚、看不真切。
聖力微揚,眼前汽霧蒸騰,月宮奴便又重新瞧清了小八,也許並沒有那麼多“多”,他,還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