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日,吳懿營中士卒被抽調走越來越多,敵人都在傳說,說攻打陽平關太慘烈了,劉備下了死命令,要在丞相帶兵支援到夏侯淵之前,就攻破陽平關、殺了夏侯淵。所以連吳懿的兵都大半被抽調去前線蟻附強攻,我們這才瞅準機會,逃了出來。”
龐德聽完,暫時沒能聽出什麼破綻,這些俘虜所說,因果上倒也都解釋得通。
如果他們說的都是真的,那就代表夏侯淵在陽平關已經很危急了。自己卻在河池縣為了殺魏延而拖延那麼久,著實有點貽誤戰機、分不清主次。
一想到這可能導致丞相對自己的執行能力產生懷疑,龐德內心不由得有點惶恐。
他深知夏侯淵將軍在丞相心目中的地位,那是斷然不容有失的。如果自己誤了這個大事兒,前途就徹底完了。
不過龐德畢竟是剛剛來投的西涼降將,對於曹軍嫡係部隊的人事完全不熟,他始終沒法判斷這些逃歸俘虜的身份真實性。
他冷靜地想了想,趕緊讓人找來徐晃,懇請道
“在下跟隨丞相未久,不熟夏侯將軍麾下故舊。公明跟隨丞相已有十年,不知可否幫我辨認一番,看看這些逃歸的俘虜中,有沒有認識的?哪怕公明認不出來,請麾下軍官人麵廣的,一並看一看也好。”
“這有何難?”對於這種請求,徐晃怎麼可能拒絕,當下就全力配合。
他立刻找來軍中一些識人麵廣的中層軍官,還有專門管人事考核的功曹。
一番辨認之後,徐晃手下的人還真有識彆了那名逃回來的曹軍曲長的身份,確實是夏侯淵麾下馮楷部的軍官。其他俘虜中更基層的軍官,也有幾個被確認了身份。
這下龐德再無懷疑,他是真心相信夏侯淵眼下情況危急了。
而自己此前不分輕重,執著於強攻河池,延誤了時間,確實應該好好補救才是。
“難怪劉備會派魏延這樣擅守的將領、死守河池小縣!他這是攻打陽平關甚急,想給攻關的部隊爭取更多時間!如此看來,我們更該加快推進,讓夏侯將軍的部曲儘快知道,丞相的大軍已經來救他了!”
龐德終於得出了這樣一個“正確結論”。
徐晃跟他參詳了一番後,也覺得頗有道理,還幫著他完善計劃“既如此,令明可分兵西進,儘快推進到陽平關前。我自留兵一部,在此圍困河池縣即可。
對河池縣的強攻,也可以繼續並行,反正造攻城武器的工匠乾活本來就慢,一邊圍一邊等器械建成便是,用不了多少人。
而且我估計,既然劉備如此提防我們增援夏侯將軍,他在陳倉道上留下的防線,絕對不止河池縣這一道。再往東南,說不定有更多當道紮營的阻攔者。令明能破敵則破敵,若是敵人勢大一時難破,可隨時跟我們聯絡,後軍也會分兵上去增援的。”
陳倉穀道全程近四百裡,很多提防逼仄難行,大軍也展不開,所以龐德帶著兩三萬人先行,已經足夠了。這樣的地形,本來就容易打成添油戰術,雙方消耗戰、車輪戰,兵力本就是逐次投入的。
龐德也覺得這個戰法很有道理,便帶著本部兵馬繼續先行。
……
龐德試圖打通救援夏侯淵的道路心切,繞城而過再次東進時,行軍速度也比當初加快了不少。
走了兩個白天,中間夜裡還歇息了一會兒,終於走完九十裡山路,來到了河池縣背後的“吳懿大營”——也就是一個多月前、吳懿被夏侯淵圍困在陳倉道裡、糧道斷絕時駐紮過的那座大營。
九十裡路,在正常平原行軍時,是不可能走兩天這麼慢的。但這裡是秦嶺山區,陳倉穀道,龐德走這個速度已經算很快了。
他從六月十九一早開始趕路,六月二十傍晚才來到這裡,已經走得有點氣喘籲籲。
而對麵的劉備軍“主將”吳懿,則是好整以暇地躲在壕溝和土壘後麵,把弓弩全部架好,等著龐德來戰。
龐德來到軍前,也先仔細觀察了一下吳懿的防禦工事。他看到這座大寨完全以夯土構成,隻有簡易的土牆,以及夯築土牆時挖土形成的乾壕溝。
沒有拒馬,沒有鹿角,土牆頂上也沒有木質的尖樁柵欄。看起來這座營地就非常節約木料,也有可能是木頭被拆往彆處重複利用了。
從堅固程度來說,這樣的營地是可以攻破的。龐德自忖也是西涼第一勇將,連馬超都打敗了,對麵區區一個吳懿,聽說還是靠著跟劉璋有親戚關係才上位的,其實際戰力算個屁啊。
當下龐德便吩咐軍隊趕緊搶造點簡易的木排、撞木,準備強攻。
同時,他也躍馬橫刀,帶著一群罵陣手,讓罵陣手們架起長盾,開始辱罵吳懿,激對方應戰,順便也能探敵虛實、打擊吳懿的士氣。
隻聽龐德耀武揚威喝到“吳懿匹夫!你不過仗著是劉璋的親戚,一介酒囊飯袋,也敢來抗拒朝廷大軍!劉備這是讓你們白白送死呢,爾等益州將士,為何要作此愚行、為外人送命!”
對麵的吳懿也是早有準備,立刻讓罵陣手回罵
“龐德匹夫!要說白白為彆人送命,普天之下,誰敢跟你比!你這廝賣主賣友的狼心狗行,我素有所知。
馬孟起將軍為了不讓西涼袍澤白白送命,首倡抗曹義旗,伱卻賣主賣友,助曹為虐,讓西涼父老互相殘殺,還白白給曹賊當先鋒。
我主劉玄德,仁義之名播於四海,聽說我軍被困,千裡迢迢奔馳夾擊夏侯淵,這才救出我等。救出之後,也不逼著我們強攻陽平關,隻讓我等在此當道紮營固守阻援。
我軍不用去麵對夏侯淵的兵鋒,隻要阻擋阻擋你這種無能的豬狗廢物就行了,這麼輕鬆的活兒,普天之下還能去哪裡找?我主實在太優待我等新附將士了。”
龐德沒想到吳懿這廝口才居然還挺不錯,隨機應變的邏輯也挺強,一時間不由被氣得七竅生煙——
合著劉備讓你們“隻用承擔阻擊我的任務”,就是劉備對你們“天大的恩典”了是吧?
這番說辭對龐德藐視程度,已經是至矣儘矣。
龐德又哪裡知道,吳懿其實有很多套備用說辭,都是戰前諸葛亮寫下的預案,讓他見機行事拿出來用。
就跟後世辯論賽時,一方辯友提前根據對方的可能應對、寫下一堆小抄提綱。
龐德和吳懿本就是雙方的降將代表,龐德是火線降曹的西涼舊將,吳懿是火線降劉備的劉璋舊將。這倆人互相揭起瘡疤來,本就很有觀賞性。諸葛亮再用提前備下的錦囊台詞一拱火,龐德瞬間就爆了。
“給我全力攻營!吳懿這廝,不過是仗著姻親為將,這種廢物也就一張嘴厲害!讓那些益州豬狗知道我西涼勇士的威風!”
龐德也不顧準備是否充分,全憑著對吳懿的蔑視,直接就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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