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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飛的一舉一動,當然也被城內困守的王累和張任觀察到了。
王累不是很懂軍事,觀察一番後,就找張任商議:“張飛此舉,究竟是準備如何攻戰?”
張任十天之前剛剛慘敗過一場,逃回雒城的途中,還受了些小傷,寒冬臘月狂奔趕路一刻不敢停歇,還病了一場,至今還沒恢複銳氣。
對於張飛的攻勢,他也是心有餘悸,短暫觀察後,便作出判斷:“還是圍三缺一,這是擺明了要挾大勝之利,繼續故技重施,順便壓迫我軍的軍心。
士卒不明所以,或許會覺得‘敵軍用這招,如此迅猛淩厲便拿下了綿竹,如今這雒城怕是也不好守’,一旦這種想法在軍中蔓延,他圍三缺一故意放出生路的姿態,就有可能導致士卒死守之心不堅。
而且雒城不比綿竹,此前的綿竹是在綿水南岸,北側臨河,敵軍圍三缺一缺南側時,我軍不敵南逃必須走陸路,會被敵人追擊。
雒城則是位於大河的北岸,南側缺的那麵才是河,我軍又握有雒水上的航運船隻之利,想走隨時能走,敵軍都不可能追擊。這對於守軍將來全身而退固然是好事,但也因此更容易導致部隊在軍心不穩時,輕易就動逃跑之念。這一點也不得不防呐。”
張任自以為非常敏銳地抓住了張飛和魏延的某一點歹毒算計,卻壓根兒不知道這根本不是對方所注重的,但這又有什麼辦法呢?
也算是驚弓之鳥、與空氣鬥智鬥勇了。
而不太知兵的王累聽了張任的分析,卻覺得很有道理,其思維的提防重點,一下子被吸引到了“如何防止張飛動搖我軍軍心”上了,反而對其他更大的風險燈下黑無視了。
王累不禁擔憂地虛心求教:“沒想到張飛、魏延居然也如此善於攻心了。他們既然是打了‘暗示我軍將士、綿竹都守不住、他們用同樣的招數再攻雒城,雒城也守不住’這個主意,讓我軍動搖。卻不知,他們的這個設想本身,到底對不對呢?我們用舊法子死守,能守住麼?”
王累既怕對方攻心,又怕對方不僅僅是攻心,而是真有這個實力。所以這一點他不得不額外確認一下。
好在麵對這個補充問題,張任倒是很有信心,連忙回答:“這點儘管放心!張飛強攻綿竹時,利用了綿竹壕溝淺狹水少,這才大段填河,而後攻角破城。
雒城的護城河寬深得多,雒水的水量也遠超綿水,張飛不可能用圍堰大段填河的,隻能用傳統的壕橋車加少量夯土架橋,然後通過雲梯、葛公車。
我經過綿竹之敗後,還總結了床子弩破葛公車的新戰術。如果張飛還敢正麵用葛公車臨城,我或許可以嘗試從兩側馬麵的床弩集中射出巨箭、尾部拖曳粗麻繩和巨石,配上滑輪,巨力拉拽拖倒葛公車!”
張任把他打磨優化後的具體守城戰術,向王累吹噓了一遍,也算是鼓起了王累的信心。
王累確認“隻要我軍軍心不亂,硬守是有可能守住的”這個信心後,心中也就做出了新的決斷。
隻聽他撚須說出一番狠話:“既然上下一心、專注死守確實能守住,那麼問題的關鍵,就是如何防止軍心再如綿竹時那般動搖了。我覺得,不如假裝演一出破釜沉舟的戲——
嗯,這隻是形容,也不用破釜,隻要沉舟即可,而且是選擇性挑一些殘破的民船舊船來沉,擺出我軍要在雒水北岸跟敵軍決死戰鬥到底,誓死不退的決心!”
張任聞言不由大驚,忍不住追問:“破釜沉舟?怎麼個沉舟?”
王累:“這幾日,且把民間老船破船搜集起來,全部統一調度。三天後,在南城水門內,舉辦誓師死守的巡閱操演,集結士卒觀禮。
到時候,挑出一些老舊破船,當眾燒毀,告訴將士們,所有船都被燒了。我軍放棄了通過雒水河麵南渡逃撤的機會,讓諸將眾誌成城、一心死守此城——
放心,我說了隻是挑一些船燒了,演給士卒們看的。實際上好船戰船當然會私下留下,但單獨由一軍心腹部隊管轄,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用。”
王累說完後,略一思忖,又補充說,剩下隱蔽起來的精銳戰船、運兵船,就交給張任統領好了。
張任畢竟綿竹之戰打敗了還千辛萬苦突圍回來繼續為劉璋效忠,這也足夠證明其忠義了,王累把船隊秘密交給他很放心。
張任聽說並不是真的燒光所有船,隻是演給將士們看斷了大家逃命的念頭,這才沒有多說什麼,隻是領命服從不提。
他們卻不知道,自己把注意力的重點放在如何防止軍心動搖、如何“破釜沉舟”死守的同時。對麵的敵人,關注點卻完全不在“如何強攻打破雒城”上麵。
張任王累白白浪費了這麼多精力,與空氣鬥智鬥勇,卻耽誤了去提防真正致命的危險。(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