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黑雲橫渡。
一輪弦月高懸,好似狐狸眯著眼睛,窺伺人間。
羅浮山三百裡外,一座破廟。
冰冷破舊的門板上橫躺著許沉鋒的屍體,經過這麼長時間,屍體已經開始僵化,並且出現了屍斑。
陳長壽打開了隨身攜帶的箱子,裡麵放著各種金屬打造的工具,開顱斧,穿皮針,劃骨刀,切肉刃……足足有三十多種,小巧精致,在篝火的映照下泛著金屬光澤,一看就知道平日裡保養不錯。
“師叔祖,你這是乾什麼?”李末神色古怪,忍不住問道。
對於眼前這位看似年輕……不年少的師叔祖的行為,李末實在有些不理解。
許沉鋒是天師府的高手,殺了他或許是麻煩,既然如此,隨手埋了便是,何必背著他跑來這種地方?
“人在羅浮山丟的,追查起來,脫得了乾係嗎?”陳長壽拿起一柄鋒利的小刀,輕輕撫摸著刀鋒。
李末聞言,沉默不語。
師叔祖說的話不無道理,就算沒有證據說人已經死了,可是在你羅浮山丟的,你便脫不了乾係,到時候諸兵皆至,就算把你羅浮山翻個底朝天,你也不能有二話。
大家去快可以試試吧。】
若是如此,那就太被動了。
“那現在……”
“所以他不能是失蹤了。”
陳長壽操起刀子,直接給許沉鋒來了個開膛破肚。
“被人殺了總比失蹤好吧。”
說著話,陳長壽竟然直接將許沉鋒的腸子給掏了出來。
“師叔祖,你乾嘛?”
李末眉頭微皺,即便他殺過人,也斬過妖,可是師叔祖這樣的舉動讓一個變態都覺得變態。
人都已經死了,還開膛破肚掏腸子,這是要乾什麼?
“小夥子,你練得什麼爪法?如此霸道淩厲?有擒龍縛虎的氣勢……”
陳長壽扒拉著許沉鋒的腸子,咧著嘴道。
“你怎麼看出來的?”李末一愣。
“靈息境與內息境不同,完全屬於兩種生命……內息通靈,生命結構都會受到影響……”
陳長壽如同一位長輩,為李末解惑。
“你們感受天地自然,乃是依靠五感色相,縱然九境高手有靈覺相助,依舊隻是浮於表麵……”
“靈覺境則不同,我們叫做入微觀照。”
說著話,陳長壽從箱子裡取出一個小瓶,打開後倒出了青碧色的液體,滴落在了許沉鋒的場子上。
頓時,一道道宛若龍爪般的裂痕開始顯現,並且隨著青碧色液體的滾落不斷蔓延,一直延伸到了胸腔部位。
“這是……”李末目光凝起。
“高手過招,會留下許多蛛絲馬跡,活著的時候還可以通過**或者內息修複……可一旦死了,這些東西可是會說話的。”
陳長壽捋著許沉鋒的腸子,一股泛著澹澹熒光的氣流緩緩從掌中升騰,竟是將這些腸子上的痕跡一一抹除。
“靈息!?”李末微微動容。
陳長壽抹除了李末擒龍手留下的痕跡,旋即又從箱子裡取出一枚爪子,黑漆漆的,竟然還有妖氣纏繞。
下一刻,他揮舞爪子,在空中劃過,森然的妖氣映落在許沉鋒的大腸,小腸,還有諸多臟器之上。
“師叔祖,你這是要嫁禍給妖鬼?”李末露出了恍然之色。
“他們身上都已經背了那麼多條人命了,多口黑鍋想來也不會有意見。”
陳長壽看著完全剖開的許沉鋒的內部構造,眼中精芒閃爍,好似無比精密的機械在運轉。
“這裡還要改改刀……”
說著話,陳長壽又拿出了一根宛若鳥嘴的鉗子,操作起來。
“師叔祖,你以前是乾什麼的?”李末看得目瞪狗呆,放眼羅浮山也絕對找不出第二個有這等手藝的人出來。
“我以前殺……勸人向善時學的手藝,沒啥大用……後來年紀大了,為了行善積德,就幫人縫補縫補屍體。”
陳長壽仿佛生怕李末不相信,又補充一句。
“我這輩子……最不喜歡打打殺殺……”
“能嫁禍……儘量彆自己動手……”
說著話,陳長壽又浸入到了自己這完美的藝術之中。
許沉鋒的屍體在他的操作下,關於李末的痕跡被一一抹除,取而代之的是一頭修為極為強橫的妖鬼。
“師叔祖,你這手藝可真沒話說。”李末也不得不感慨,拋開外貌和年紀不說,就這份手藝也對得起師叔祖的稱呼。
“今天沒有準備,否則誰殺得,用的什麼招式,死的時候什麼姿態……這麼說吧,我能把凶手的門牌號給你精確地寫進這具屍體。”
陳長壽做完這一切似乎依舊沒有停下的意思。
“師叔祖,你還要乾什麼?”
“再留點羅浮山的痕跡。”
“嗯?這是為什麼?”李末露出不解之色。
這不是自曝嗎?之前做這麼多是乾嘛?
“這樣才能真得撇清關係。”陳長壽澹澹道。
許沉鋒的屍體上有羅浮山的痕跡,這明顯就是有人栽贓陷害,想要將禍水引向羅浮山,同時掩蓋許沉鋒被殺得真相,可謂一箭雙凋。
做這種事情的人自然不會是羅浮山的人。
“師叔祖,你真夠缺……確實厲害!”李末由衷地感到欽佩。
“天師府的人會不會看不出來?”
李末有些擔心,萬一天師府的人看不到那些被掩蓋的妖鬼痕跡,那樂子可就大了,這筆賬還是會算在羅浮山的頭上。
“看不出來就不是天師府了。”陳長壽澹澹道。
說著話,陳長壽抬眼看了看李末。
“記住,以後無論如何都不要在自己門頭殺人……”
“哪有人在自己桌上又吃又拉的?”
“額……我明白了,師叔祖。”李末點了點頭。
這次他也是騎虎難下,形勢緊迫到了那個份上,必須要殺人滅口。
幸好,李末遇見了一位有手藝的師叔祖。
到了後半夜,陳長壽終於將許沉鋒的屍體處理完畢,他仿佛在欣賞一件藝術品,甚至直接躺在了他的旁邊,緊緊靠著,持續了片刻方才起身。
“走吧,現在將他抬回去。”
“抬到哪兒?”李末問道。
“自然是我們羅浮山下,萬一天師府耍起無賴,我們也可以死不認賬。”陳長壽澹澹道。
“師叔祖,你可真是長了八百個心眼子啊。”
李末發現到底是老家夥,活得久,考慮事情真是方方麵麵,前前後後。
“走吧。”
片刻後,兩人便感到了羅浮山下,距離羅浮山真正的範圍隻有十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