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年前,神宗滅法,窮究大乾疆域,踏過天下名山,訪遍洞天福地,最終於版圖之上將那禁忌之地徹底抹除。
神宗禁地,由此而來。
九百年來,關於那處禁忌之地,偶有零星傳聞浮於紅塵。
曾經蓋壓天下的絕代高手,彪炳歲月的大凶妖鬼……他們早已和光同塵,葬在時光之中,然而在彌留之即,他們曾言,神宗踏足過那土地……遠離紅塵之外,不在教化之內。
即便號稱天下第一高手的神宗陛下,對於那地方也是諱莫如深。
九百年來,再也沒有任何一人尋到過那處禁地。
“黑劍曾經尋到過……他從裡麵帶出了東西……有人說是一篇經文……”
“不對……既為禁地,便再也無人可以尋到,古往今來,神宗乃是最後一位踏足那片禁土的人類……”
“這可說不準,當年黑劍如日中天,神通之強,蓋壓天下,怎麼突然凋零隕落?聽說就是因為他染指詭異,曾經踏足禁土……”
“不錯,我也聽我們家老祖說過,他進去過不止一次,是為了補全那篇經文……”
幽黑的牢籠內,一眾妖鬼圍繞在李末的周圍,言語紛紛,論及過往。
雖然都是道聽途說,江湖傳言,卻涉及到了李末的知識盲區。
畢竟,這些妖鬼可都是突破九爐的靈妖,論起見識比他卻是要強不少。
撇開黑劍不說,神宗禁地確實神秘且詭異,古往今來,許多另類之物從中流傳出來。
比如當日,在龍淵府,那隻狐妖修煉的抱丹法】,據說來自一部叫做天下修行總綱秘要】的經文。
這部經文便疑似來源於神宗禁地。
另外,還有打造這座牢籠的禁鐵】,這種奇異物質竟然可以克製妖氣,內息乃至靈息,實在不可思議。
聽這些妖鬼說,當年神宗可是從那處禁土帶出了一座巨大的禁鐵】礦藏,一直掌握在皇家手中。
“這種金屬無法鍛造兵器……”一隻黃皮耗子低聲道。
“為什麼?”李末忍不住問道。
若是以禁鐵】打造符文兵器,那簡直可以橫著走了。
“若成諸兵之形,必引禁忌厄難……”
那隻黃皮耗子沉聲道:“我曾經勾引過一位玄天館的小娘們,她告訴我……這種禁鐵】天生便藏著詛咒……鑄兵不祥……”
“靈門研究了這麼多年,早已放棄了打造兵器的方案……想要從中提取出特殊物質……”
“怪不得……”
李末若有所思,再次想起了當日徐劍生使用的厭息之地】的技術。
不過,顯然這項技術還不成熟,他借助天象劍種】的能力,溝通廢土也才堪堪發動,卻也無法持久。
“你怎麼不說話?”
就在此時,李末轉頭,看向旁邊的黑鬃豬妖。
在這種暢所欲言,熱烈討論的友好氛圍中,唯有黑鬃豬妖一言不發,蜷縮在李末身旁。
“無聊……我對這些沒興趣……”
啪……
話音剛落,李末一個腦瓜蹦,差點沒把它的豬頭給敲掉下來。
“痛死我來……”黑鬃豬妖抱著頭,發出了一陣殺豬般的哀嚎聲。
”跟我裝冷酷是吧……什麼臭毛病……”李末不滿道。
“本來就沒有興趣……”
黑鬃豬妖捂著腦袋,低著頭,壓低了聲音道。
“在這駁雜的紅塵之中,身為妖鬼,安生立命才是最重要的……”
黑鬃豬妖的眸子裡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暗然之色。
它自成妖以來,曾經藏於深山修行,也曾跟隨過捉妖師,甚至化身為人,混跡紅塵……然而命運的絲線終究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每當他感覺在這浩大天下,尋到了足以安身立命的港灣,命運的波濤總是會將他無情的掀翻。
曾經修行的古洞被人類蕩平,跟隨的捉妖師也慘死在妖鬼的手中……即便混跡紅塵,做個普通人,也終究因為妖鬼身份的暴露,連累親友,看著他們於身前凋零……
黑鬃豬妖的眸光越發暗然。
或許,背負這樣的皮囊,他便注定無法在這紅塵之中立足,隻能在這幽黑的牢獄中化為一灘爛泥,腐臭變質。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啊……”
李末看著黑鬃豬妖的神情,卻也未曾多問,右手輕輕抬起,終究是忍不住壓向了後者的豬頭。
“上天有好生之德……”
他口宣慈悲,顯得莊重神聖,看得一眾妖鬼如癡如醉,心生敬畏。
“你的命可真大啊……”
突然,一陣澹漠的聲音從牢籠外冷冷傳來。
“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李末的手停在半空中,眼睛微微眯起,不必回頭,他便聽出了這聲音的主人。
“大獄官!”
一眾妖鬼儘都驚懼,看著從幽長廊道走來的裘惡離,紛紛向後退避,蜷縮在一起。
在這裡,大獄官的實力母庸置疑,住苗境的修為即便沒有禁鐵】的影響,也足以震懾群妖。
更不用說,他能夠動用的手段完全匹配大獄官的權限。
“是不是真相查明,來還我清白,放我出去?”李末澹澹道。
“小鬼,你這麼天真,竟然能從三千山門的弟子中殺出來,走入京城,當真稀奇。”
裘惡離笑了,他發現,這個出身羅浮山的小鬼天真得讓他都不忍捏碎。
“這麼說,你是來殺人滅口的?”
李末目光微凝,看向了裘惡離。
“為了同門報仇,卻絲毫不看中真相……看來是有人要我的命……”
“嘖嘖,大人身居高位,什麼樣的貴人能夠驅策得了你?”李末冷笑。
僅僅一句話,便讓裘惡離的麵色瞬間沉了下來。
“小鬼,聰明人通常都活不久……”
“我一生光明磊落,與人和善,低調隱忍……按理說應該沒有仇家才對啊……”
李末若有所思,平靜的目光卻是緊緊盯著對方。
“大人,能幫我解個惑嗎?”
“人都快死了……還問這麼多乾嘛?身死道滅,前程往事,便一並勾銷了。”
說話間,裘惡離一抬手,牢籠的符鎖緩緩轉動,沉重的閘門徐徐開啟。
這位玄天館的大獄官,褪去羽織大氅,黑色的衣袍襯顯出流暢且強健的線條,如此完美的身軀,本身就如同一把兵器。
恍忽中,李末仿佛看見一把刀緩緩出鞘,恐怖的氣勢將遊離在幽長廊道上的妖氣儘都震滅。
“這便是住苗境……”李末目光微沉,驟然感到了一絲壓力。
轟隆隆……
牢門開啟,裘惡離緩緩走了進來,周圍的氣場渾圓如場,不斷壓縮逼近。
一眾妖鬼蜷曲在角落,戰戰兢兢,顫動的臉上浮現出深深的恐懼之色。
“跑得了嗎?”
黑鬃豬妖靠在李末身後,突然小聲道。
李末看了看被裘惡離擋住的牢門,不由搖了搖頭。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這一刻的裘惡離與那日在審罪堂上簡直判若兩人,氣魄之雄,臨決浮雲。
這種情況,誰也無法走出這座牢籠。
“放心,你們都要死……誰也走不出去……”
裘惡離活動了一下手腕,澹澹道。
“大……大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