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山霧未散,
一群烏鴉早早就落在了東郊山上的墓地裡開始覓食,新鮮的骸骨最為搶手,當然那些因為墓塚年久失修暴露在外麵的屍骸,若是風乾成了臘肉,滋味也是不錯,最受群鴉的爭搶。
李末在飛來山待了差不多有半個月的時間,許多未曾回來,一大早便被馬大爺的大骨濃湯給勾醒了。
如今,他的院子越發熱鬨,除了王九,豬剛鬣,奎剛,小狐狸之外,姬天啼也隨他回到了京城。
當然,白小倩和地藏童子也時常會過來拜會。
相比於之前鬼都不多看一眼的東郊冥居,現如今卻是有了勃勃生氣。
“小李啊,這些日子去了哪?”
馬大爺從茅草屋裡走了出來,瞥向對門的李末。
“最近衙門裡事多,出了一趟公差。”李末隨口道。
他為馮萬年守關,當然不算公差。
事實上,李末在飛來山殺了明般若,助馮萬年平了無量劍種,對於玄天館而言,非但不是賣力氣的功勞,反而還是缺大德的罪過。
昨夜剛剛回到京城,馮萬年便收到了風聲,說是館裡已然收到了消息,上麵動了雷霆之怒,說是要徹查此事。
正因如此,天剛剛透亮,李末便打算出門,先去玄天館探探風聲。
“公門的飯也不好吃啊。”馬大爺隨口說了一句。
“對了……小李,晚上過來吃飯……這兩天有朋友來看我,給我帶了塊好肉。”
馬大爺頭也不回,隻是提及那塊好肉,原本掃地的動作卻是頓了一下。
“朋友?”
李末不由流露出好奇之色,他在東郊冥居住了這麼長時間,還沒有見過有人來看馬大爺。
在他眼中,這就是個無親無靠的孤老頭。
“也不能算是朋友吧,有點交情……”馬大爺似乎猜到李末心中所想,慢悠悠地說道。
“就是那個輸給我老湯秘方的……臭殺豬的……”
“原來是他。”
李末露出恍然之色,就這老湯的秘方,足以在京城安身立命。
他經常光顧的那家牛肉湯,還沒馬大爺的手藝好,聽說那家不起眼的攤子,可是給老板在京城掙了一套院子。
所以,經常有人說,在朝裡當官的,未必有人家賣湯掙得多。
“晚上一定來。”
李末咧嘴輕笑,實在想不通那位臭殺豬的輸了這樣一個傳家的配方,居然還能登門看望,如果李末是他爹,得活活抽死這不孝的敗家子。
……
京城,玄天館。
李末還未入洪門,便覺得今日的氣氛頗為沉重,人來人往,步伐急促,臉上的神情也頗為不安。
“聽說了嗎?明師姐出了意外……她可是兵主弟子,身份尊貴……“
”等等……明般若師姐?她出了什麼意外?”
“聽說是難產而死……懷得還是一枚妖胎。”
不遠處,三五人聚在一起,雖是小聲議論,可是這些話語卻依舊傳進了李末的耳中。
“嗯!?”
李末聽著,不禁神色變得異常古怪起來。
很顯然,一夜之間,許多隱秘的消息已經傳了出來,畢竟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可是……
“你不要胡說八道,明師姐乃是兵主弟子,怎麼會身懷妖胎,難產而死?”
就在此時,有人出言反駁,淩厲嗬斥,義正言辭。
“我隻是聽說而已……”
“道聽途說,終是妄言……有人親眼所見,其實……明師姐乃是男兒身……”
“什麼玩意?”
“她身份敗露,不堪受辱,所以才憤而自裁。”
“……”
“一幫聽風就是雨的蠢貨,實話告訴你們吧,明師姐是遇見了歸墟妖人,寡不敵眾,方才因公殉職……媽的,讓你們在這裡胡說八道。”
一個早上的功夫,明般若隕落的消息便在玄天館內不脛而走,傳得沸沸揚揚。
當然,這個消息太過震撼,以至於無量劍種同時隕落的消息已經徹底被當做謠言,根本無論相信。
反倒是那些最為誇張的“前因後果”最為人們津津樂道,越傳越似真相。
“什麼情況?”
李末尋到了馮萬年,他收了半天風,隻覺得越發地不對勁。
“你沒有讀過正義書局的【輿情方法論】嗎?”
“什麼玩意?”李末聽著這書名,徹底愣住了。
“聽說是神宗陛下寫的一本書……裡麵說了,當有猛料爆出來的時候,必要有流言四起,左右輿論,分散注意,如此才能將真相掩蓋……”
“這些流言越誇張越好,越吸引眼球越好……如此一來,人們關注的重點便會漸漸偏移。“
“這……”
李末神色古怪,隻覺得這樣的手法竟是如此的眼熟。
一切確實如馮萬年所說,現在眾人關注的重點已經從明般若的死轉移到了,孩子是誰的?負心漢到底是誰?歸墟為何有能力把明般若的肚子搞大?兵主是不是孩子的父親等等。
“不會是你在幕後操作吧。”李末不由看向馮萬年。
“當然,誰叫我有路子?”
馮萬年冷笑道:“我認識一個朋友,他可是養了一群筆杆子……你如果出得起錢,我能讓你在正義書局每月頭刊頭條露露臉。”
“你瘋了?這樣館裡不是更容易查到是你?”李末無言以對。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做得越多,留下的痕跡也就越多,更不用說是此等散播謠言之事。
眾口成言,必有源流,追溯可查,百無不中啊。
“放心,不會查到我頭上。”馮萬年冷笑道。
“為什麼?”李末下意識地問道。
“昨夜,我便尋到門主,認了這殺人的大罪。”馮萬年語出驚人。
“你找了玄門門主?”李末不禁動容。
“你瘋了?”
“你以為門裡不知道嗎?”馮萬年搖了搖頭:“玄門劍種,何等珍貴,隻怕霍無情剛死,這邊就已經知曉。”
“那你……”李末露出擔憂之色。
上次天象劍種的死,也是馮萬年擔了下來。
如今,若是無量劍種和明般若的死都算在了他的頭上,就算僅剩的霸道劍種再如何珍貴,玄門怕是也不可能沒有任何處罰。
“罰我?罰什麼?”馮萬年冷笑道。
“你以為霍無情他們對我動手的時候,門裡不知道?”
“坐視你們兩虎相爭?”李末若有所覺,卻依舊還是看不明白。
“我不太懂,玄門怎麼能看著兩大劍種拚個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