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艾莉看見阿爾伯特的手穿過亞瑟的胸膛，掏出了那顆曾經屬於‘鉑金王子’愷撒的心臟。
“不不不！”不要這樣對亞瑟！
亞瑟真的很重視這份僅剩的親情了，阿爾伯特，不要這樣對他，求求你了。
她拿出一瓶飛翔藥劑，衝向阿爾伯特。拚勁一些，想要改變那個悲愴的結局。
然而——
李艾莉看見阿爾伯特那隻戴著白色手套的手輕輕一捏，‘噗’的一聲輕響，心臟血肉碎裂，隻剩一顆半拳沾染著腥紅血液的‘晶核’。
李艾莉瞳孔放大，那一刻天旋地轉，血液似逆流，她的心仿佛也被這樣捏碎了。
李艾莉隻覺得大腦昏沉，視野的景象在旋轉，她好像跟這個世界脫節了，眼睛看見了無比慘烈的畫麵，但腦子遲遲反應不過來。
又或者，她拒絕相信看到的這一幕。
阿爾伯特仔細打量手上的‘晶核’，輕輕歎了口氣，“果然，鉑金龍神把最後的一個放在了這。”
隨便一口將一位高等神攔腰咬斷的吉爾曼諾亞眼眶裡紅光大盛，白森森的龍牙占滿神血。
他森森然哼笑道：“偏心的死老頭。”
阿爾伯特緩緩抽出長劍。
亞瑟吐出一大口血，身體幾乎掛在黑暗神劍上。
亞瑟已經開始失焦的藍色眼睛看著阿爾伯特，但視線中兄長的身影已經模糊。
“……為什麼？”內臟的碎塊混在血裡，從他張合的嘴中流出。
阿爾伯特輕輕歎了口氣。
黑暗神古怪笑了一聲，“啊，你還看不出來嗎？鉑金龍神最後的權柄，其實早就交給你了。”
聖龍的第一順位繼承，沒有得到龍神留下的權柄，反倒是沒有實權的二王子，他的龍是龍神認定的繼承人。
聖龍正統的繼承人，從始至終都是——亞瑟·聖龍。
就在黑暗神得意時，祂的背後悄聲打開了一個‘時間黑洞’。
‘嗖’的一聲，一道誅神箭矢從中穿出，貫穿了黑暗神的頭顱，最後從那隻帶著嘲弄笑意的左眼穿出。
阿爾伯特抬起手，隔空捏碎了黑暗神的頭。
主神的身軀在他手裡就像一個脆皮西瓜。
亞瑟看著阿爾伯特，像是在看一個怪物。獵殺之神隕落後遺失的諸神之箭早已用完。
那麼這支誅神箭矢隻能是獵殺之神活著的時候射出的……
而獵殺之神活著的時候，已然是1000年前，甚至更早。
從那個時候起，他的兄長就像是一隻蟄伏在黑暗中的蜘蛛，悄悄編織著密不透風的網。
五位主神全部隕落，但世界也完了。
“界門……界門！快去界門！！”反應過來的知識之神驚恐的大叫。
但為時已晚。
天空出現一道道龜裂般的裂痕。
裂痕之後，仿佛有無數大恐怖窺探這個剛剛‘拆封的禮物’。
無數可怖的異神帶領著他們的子民入侵這個肥沃的世界。
他們興奮地舉起屠刀——殺！隻要殺光這個世界的原主生靈，那這個世界就會是他們新的巢穴！
亞瑟看見這個世界走向毀滅，他想不通。
他們明明用神燈藥劑詢問過。
他喃喃問道：“為什麼……指向並不是走向毀滅……為什麼……”
阿爾伯特知道亞瑟說的是什麼。
事到如今，勝負已分，他便也不用遮掩。
阿爾伯特傾身，靠近生命逐漸走到終點的弟弟。
“吉爾曼諾亞曆經十萬世界時間，見證聖龍毀滅十萬次。”
“命運從不曾恩待聖龍。
那麼，我來做‘命運’，我用眾神還有這個世界喂養吉爾曼諾亞，然後，再創造一條嶄新的時間線，沒有眾神的時間線。”
“懂了嗎？我是為了徹底拯救聖龍。”
他歎了口氣，垂憐的抬起手覆蓋在亞瑟的眼睛上。
“睡吧，亞瑟，再‘醒’來時，你會看見父親，母親，叔叔們，還有堂兄弟。”
李艾莉衝上來的時候，就聽見阿爾伯特這番言論。
她的血液從頭涼到腳。
時間之龍隻能在時間上‘跳躍’，但從沒聽說過他能創造時間線。
不對，問題不是這個。
平行世界的人，是同一個人麼？
這個世界的亞瑟死了，阿爾伯特‘新世界’中的亞瑟，還會是她的亞瑟嗎？
這對她的亞瑟公平麼？
再看看這個世界。
無數奇形怪狀的飛船自裂縫侵入。迎戰的神隻被異神撕碎，神血變撒世界。
吉爾曼諾亞張開血盆大嘴，吞吃著這個世界，祂吞吃這個世界的時間、空間……還有那些跟異神拚殺的神隻，也被祂一口吞下。
“唷，亞瑟，不要傷心，這個世界毀了，但聖龍會重生。”
骨架都被神血染紅的吉爾曼諾亞古怪地笑了笑，“包括那個死老頭，真想看看祂被不看重的兒子救了一命後的表情。”
“我會創造一個隻有聖龍的世界。”
巨大的骨龍遮天蔽日，祂吞吃了五大主神的神格，吞吃了鉑金龍神最後的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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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艾莉抱著丈夫的屍體，看著破碎的世界。
阿爾伯特對她說：“艾莉，你可以來新世界，在那裡繼續跟亞瑟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他溫柔如一千年以前那樣，“維多利亞很喜歡你，你們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
一滴淚水滑落，李艾莉看著麵前披著人皮的‘魔鬼’，“那個世界的亞瑟，還會是我的亞瑟嗎？”
阿爾伯特溫柔地笑著說，“你覺得他是，他便是。”
李艾莉問：“愛麗絲呢？費舍南基呢？那些因為你無辜死去的生靈呢？”
阿爾伯特歎了口氣，“艾莉，聖龍因為‘外人’被滅絕，在我與吉爾曼諾亞經曆的十萬條世界線裡，你說的這些人都曾對聖龍舉起屠刀。”
“請你理解，我不想把居心叵測的屠夫放進我費儘心機重建的家園。”
李艾莉抱著亞瑟的手一點點握緊。
“我拒絕。阿爾伯特，我不會為了你說的那個世界，抹殺掉我現在的丈夫！”
她不會用那麼多人的命作為墊腳石，奔向阿爾伯特口中的‘新世界’。
阿爾伯特頗為可惜的搖了搖頭。
“但是——”他看了看李艾莉抱著的屍體，“你還有彆的選擇嗎？”
這一刻，李艾莉隻覺得血液都要凍住了。
原來如此。
這才是他必須殺掉亞瑟的理由。
隻要這個世界的亞瑟還活著，她就不會同意他的計劃……她就會站在她的對立麵。
但，頭頂那條似乎能將天穹都吞掉的龐大骨龍，又是那麼讓人絕望。
阿爾伯特再次向她伸出手，“艾莉，相信我，‘醒來’的亞瑟，還會是你深愛的那個亞瑟。”
“你不想念母親嗎？她喜歡你勝過安妮亞娜。你不想看見她跟父親重聚嗎？”
【哎。】一道熟悉的蒼老歎息在李艾莉耳畔響起。
是梅林！
是梅林校長的聲音！
李艾莉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在心底詢問：“梅林校長，他說的是真的嗎？”
梅林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問了一個問題：【孩子，每一個時間的分叉口，做出不同選擇的人都會分出一個‘新的自我’。你認為這些做出‘不同選擇的人’是同一個人嗎？】
李艾莉：“我……我不知道。”這是個很深奧的問題，就像是那個‘列車難題’，並不是輕易讓人給出答案的問題。
梅林輕聲道：【這個問題，直到現在煉金學院也在爭論不休。】
睿智的煉金賢者換了個問法，【那麼，你願意用你現在的丈夫，去換一個嶄新的，未知的丈夫嗎？】
李艾莉果斷回答：“不願意！”
梅林溫和地笑了，【你認識的，是經曆了這一切，靈魂經曆過無數次洗禮的亞瑟·聖龍。】
【而阿爾伯特·聖龍要創造的是一個沒有經曆過任何磨礪，嶄新的純潔的靈魂。】
【儘管，這個靈魂也叫‘亞瑟·聖龍’。】
【哦，關於靈魂態的問題，也許，等你來煉金學院後，可以選修克萊門教授的課。】
李艾莉懇求道：“梅林先生，您有辦法讓亞瑟複活麼？”
梅林還是那麼耐心，【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任何其他的時間線了。】
沒有其他的時間線，就是沒有過去，沒有未來。
再被梅林拒絕，李艾莉才仿佛真的置身於無儘煉獄。
先前，她始終抱著一絲僥幸。
她以為，還可以像1000年的那一次，她可以讓賢者之石誕生，然後……然後她可以去煉金學院，然後學成後再回來，再跟亞瑟解釋。
但梅林的拒絕，讓她再次清晰地認知到——亞瑟死了。
她的愛人真的離開了她的世界。
未來，她的人生再不會有亞瑟聖龍這個人。
梅林輕聲道：【跟這個世界告彆，然後，來學院報道吧，孩子，你已經要遲到了。】
梅林的聲音消失了。
……
煉金學院。
院長們透過一麵水鏡看著龐大的骨龍吞噬一切。
“啊，老頭，真的沒有辦法了嗎？”金石學院的矮人副院長張開一隻眼瞥‘老狐狸’一樣的梅林。
梅林坐在搖搖椅上，仰頭看著天空。
他的意識分散在千萬個世界中。
留在煉金學院中的身體，總像是‘網絡延遲’。
半晌後，梅林才開口：“哦，那個可能性太低了，幾乎不可能。”
“即便是我，當年也沒有做到。”
“我很看好那個孩子，但我並不認為給她虛無縹緲的答案，對於那個時候的她會是好事。”
梅林緩緩閉上眼，“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不如……”
他便不吭聲了。
隻讓其餘幾位煉金學院的大人物急的抓耳撓腮。
“喂喂喂！你倒是說完再睡啊！！！”
李艾莉抬頭看向天上龐大的巨龍。
她要被吞沒了，被名為絕望的‘深淵’。
‘哢嚓’——
她身體內那顆即將誕生的賢者之石竟然出現了裂痕了。
李艾莉能清晰地感受到賢者之石驚慌至極的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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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渴望誕生。
但她的世界已經死了。
她已經沒有能力了，沒有對這微不足道的求生意識做出反應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