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1991-1994年間,上高中的時候,我們要住校,每個月的最後一個禮拜六中午才能回家一趟,主要是回去拿生活費,一個月80塊錢吧。我記得非常清楚,那個時候,一個大饅頭012元,二兩米飯,3毛錢,菜也很便宜,雖然沒有大魚大肉,可是每頓能吃上熱菜,偶爾還能吃上一頓葷菜,與初中時相比,已經是好的沒有影了,與在老家的家人來比,更是無法比擬了。
一路顛簸,轉車三次,一般下午三四點鐘才會到家,住上一晚,第二天中午一過,就必須要返校了,晚上還要上晚自習呢!每次吃過午飯,父親就會騎著自行車送我到離家十來裡路遠的車站去坐車。
畢竟是鄉鎮班車,時間點不是那麼的準時,早上個十幾分鐘,或者晚上個十幾分鐘,那都是家常便飯。所以每次我們都是早早出發,至少要提前20分鐘。在路邊等車的時候,父親就會趁著這個工夫,苦口婆心的給我講上一些為人處世的道理,讓我記得,要完善自己的性格,不但要敏於行,還要敏於言,人生在世,一個人的人生是否成功,他的能力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而能力很大一部分體現在這個人的人際關係的處理上。
我想父親肯定不知道情商這個詞,不過那個時候,我雖然有些不以為然,認為成績好,分數高,才是王道,可是父親的告誡也讓我清楚的認識到了自己的不足,慢慢的長大之後,我越來越認同父親的話,很早就開始試著去修正自己人生的前進方向。
我的父親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民,是農民,就有剪不斷的土地情結。我說父親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就是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的。他一生幾乎都沒有離開過自己的土地,雖然他也曾經短暫的闖蕩過新疆,也曾經試圖在土地之外的世界作一些努力,但最後無一例外的均以失敗而告終。隻有土地,讓他的一生有了些許亮麗的色彩,隻有土地,讓他的心靈有了一塊安穩的放置空間。
父親是隨共和國成立而出生的一代人,這一代人目睹和經曆了新中國幾乎所有的政治事件和經濟災難,和隨後的特殊年代,當然他們也體驗了改革開放的甘甜與辛酸。他們這一個群體是見證了新中國建立和發展曆程的一代人,這一代人為新中國作出了種種努力和探索,包括默默生存,默默經營土地,默默忍受著貧窮和苦難,默默的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
作為農民的父親,童年和青年時期可以說是充滿坎坷和不幸的。在我的記憶中,父親雖然從來沒有一次地談起過他童年的艱辛與困苦,可是從彆人的隻言片語中,我還是了解到了他所處的那個時代的艱辛和無助。
這種艱辛與困苦直接造成了父親企圖通過讀書來擺脫土地的失敗——在那個連飯都吃不飽的年代,父親隻斷斷續續讀完了小學,初中隻讀了一半,就因為饑餓而被迫輟學了,可想而知,這樣的打擊對一個一心要改變自己的命運,一心要走出這片土地的孩子來講,是多麼的無奈,多麼的悲愴,多麼的心痛。
有一次父親喝得有些醉意,才聽他說起,他上初中的時候,每天早上在家裡喝一碗可以照出人影的稀飯,然後拿著拳頭大小的紅薯麵窩窩頭,走七八裡地去上學。走在半路,有時候實在餓的不行了,就走到路邊的溝裡躺一會,稍微恢複了一點體力之後,再爬起來繼續趕路,有時候要歇好幾次才能到學校,但是再餓那個窩窩頭也不能動,因為那是午飯。再後來,連每天一個窩窩頭都沒有辦法保證了,也就沒有辦法再堅持下去了
父親年輕的時候做過好多好多事,他寫的一手好字,做過公社共青團書記,是當時為數不多的青年黨員。70年代帶領全鎮一萬多民工在泗洪縣扒河,因為一時的意氣用事,為了鄉親們的利益而為民請命,犯了錯誤,被撤銷了職務和黨員的資格。
從此後,父親就待在了這幾畝地,在那裡打磨著自己的青春,也許在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和土地的不解之緣。他說也許自己這輩子隻有和土地打交道的命,父親在說這些話時充滿了無奈。我清楚他心裡的苦楚,卻沒有說過什麼安慰他的話。
在我看來,即便是種地,父親也並沒有獲得他所期待的那種成功。春去秋來,父親在自己的土地上年年播種著,收獲著,辛勞的成果是一袋袋不會說話的糧食。
因為謹記父親的教誨,所以我經常反省自己,要鍛煉自己,提升自己,做一個完美的人。於謙說得好“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閒”,進入大學後,由於家庭條件的原因,我除了保持學習的熱情外,再就是找各種兼職,一為了賺點錢,二是為了管理自己內向的性格。
那個時候兼職的機會少之又少,不過就是淩晨三四點鐘早起去居民樓送個奶啊,每一瓶奶提個兩分錢,或者去校辦工廠乾點零活,要不就是去交警隊做個誌願者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