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顧及芸兒家人,又怎麼不知我們找得有多辛苦,爹娘整日整日地問,去了衙門報案也會被打出來。”柏青回想起那天,養父養母被衙門的人推搡在地,手掌膝蓋破皮流血全不在意,跪在地上不停地央求他們找自己的女兒。
衙門的人一次次甩開,他們又一次次跪著求上去。
他衝上去扶了養父養母,衙門的人卻說一個賣豆花的賤民,找不著就找不著了,說不定是跟哪個野男人私奔去了。
他打了衙門的人,被關進牢裡,後麵是蘭老把他撈出去的。
蘭老告訴他,平民難與官鬥,而官大一階又能壓死人,往上走才會尋人有望。
後麵他還沒考上,二老已經去世。
“爹娘一直找不到芸兒,整日以淚洗麵,最後臥病在床,臨走前也沒找到芸兒,隻緊緊抓著我的手,讓我繼續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若是還活著就在墳前燒香告訴他們,若是人沒了,就收殮安葬在他們身旁,他們不會喝孟婆湯的,會等著芸兒。”每每提及二老,柏青總是容易流淚,哪怕他是三四十歲的人也不例外。
“太子殿下應當理解我才是。”柏青嘴角又掛著那不達心底的笑,“爹娘於我,如離親王妃於太子,芸兒於我,如秧秧於太子。”
“甚至更甚。”他又加重語氣,“我和爹娘芸兒從未分開過,連我上京趕考都是爹娘芸兒陪著一道,我們本該是美滿的一家,我迎娶芸兒,高中做官,帶著爹娘和妻子住進新的宅子,他們不用再這麼辛苦。”
“爹娘享受我們的孝敬,壽終正寢,我和芸兒有自己的孩子,我們相互扶持,我做我的官,芸兒要是還想做豆花,鋪子就讓她開著解解悶……”
此刻,司徒君的胸口卻悶得厲害。
他不知道如何去形容此刻的心情,他不敢想象秧秧有朝一日消失不見,再見之時秧秧已成他人的妻子,還為他人育有一子。
也不敢想象如母一般的離親王妃因思女心切而死在他的麵前。
如果真的發生,他想自己也會發瘋。
可他不是太傅,而是育有一子的“子”,如果母後沒有生下他,母後沒有帶著他一起逃出宮,他沒有被養在許府後院,或許這輩子都碰不到秧秧,秧秧也不會成為他的妻子。
說到底都是因果。
棋差一招會滿盆皆輸,命運中少一環會是截然不同的走向。
司徒君發現自己恨不了柏青,這是他的太傅,是他母後的家人,是母後走後一直代替母後默默陪在他身邊的人。
老師教他讀書,教他如何做一名太子,閒暇時會給他做一碗豆花,察覺他好思念母後時會給他講母後從前的事。
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訴他,母後給他取字斐然,是希望他做個有匪君子,從不是為彆的。
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訴他,母後從未後悔過生下他,母後是如何愛他。
他懷疑過身邊所有人,唯獨沒懷疑過老師。
陡然發現,老師不僅通敵叛國,還挾持他所愛之人。
司徒君的胸口何止是悶,是隱隱發疼。
許秧秧注意到他的神色,眼裡滿是心疼,埋怨柏青:“趙伯伯你和哥哥說這些做什麼,我跟你走就是了。”
柏青發出一聲低歎,望向麵前的人,“煩勞各位準備馬車和通行令了。”
“可以。”司徒君斂去痛苦的神色,麵色平靜地問,“你何時放了秧秧,在哪裡放?”
“我沒說過要放了秧秧。”柏青道,“你們不放我走,秧秧會和我一起死,你們放我走,秧秧就不用死。”
“太子殿下,你沒有選擇的。”他總是用平靜的語氣說著最狠的話。
他也曾教導太子和賀蘭辭不論對誰都要狠,可惜他這兩個學生都沒能學會,隻要抓住軟肋,什麼要求都會答應的。
他隻要對著秧秧的脖頸稍稍用力,太子就同意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