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沒錢了。
郝氏變賣了一切,豁出去臉麵,終於將所有的欠款都還清。
但,傅家也什麼都沒有了。
沒了小洋樓,一家四口隻能租房子。
其實,郝氏已經在竭儘所能的維持原有的生活與體麵了。
她沒有因為錢而搬去棚戶區,而是依然在法租界租了房子。
隻是無法租下獨棟的,隻能租兩間屋。
“兩間?怎麼夠用?”
傅雪如從一出生,就生活在小洋樓裡。
還不到三歲,她就有了屬於自己的房間。
如今呢,卻要跟祖母、母親擠在一間屋裡。
傅嘉樹則一個人占據一個屋。
傅雪如沒有去想,傅嘉樹的那間屋,其實還擔負著客廳、飯廳等功能。
傅雪如已經認定祖母重男輕女,現在不管郝氏做什麼,傅雪如都覺得她隻偏心孫子,不要孫女兒。
當然,郝氏也確實更看重孫子。
但,這並不表明,她一點兒也不在乎孫女兒。
至少跟“盧雪凝”相比,郝氏對盧雪凝隻有算計,恨不能敲骨吸髓。
而對傅雪如呢,卻還能保持些許血緣親情。
隻可惜,這“有卻不多”的親情,非但沒能讓傅雪如感激,反而讓她愈發的痛恨。
傅雪如的“不懂感恩”呢,也會被人老成精的郝氏看得一清二楚,郝氏也會愈發覺得孫女沒良心,還是孫子靠得住,也就愈發的偏心孫子。
如此,就陷入到了惡性循環。
隻等傅家的日子徹底過不下去,這種惡性循環的惡果就會驟然爆發。
“打工?奶奶居然讓我去打零工?”
傅雪如想到最近兩日郝氏的安排,就忍不住的憤懣。
她才十四歲啊,還是個孩子呢,怎麼能去工作?
傅雪如知道,家裡沒有錢了。
因為她清晰的感受到,家裡最近的夥食直線下降。
不但沒有了肉,就連雞蛋都不見了。
還有主食,也開始摻雜雜糧。
至於從外麵買回來生煎、油條等早飯,更是想都不要想。
傅雪如仔細想了想,他們一家也已經有好幾個月都沒有出去吃過飯。
至於西餐等奢侈享受,也早就沒有了。
還有傅雪如交學費的時候,祖母摳摳搜搜,嘴裡更是絮絮叨叨。
“這中學的學費就是貴,一個學期都抵得上我們好幾個月的菜錢了。”
“雪如啊,你要好好珍惜,要好好讀書。”
“……唉,一個丫頭片子,也就是命好,生在了我們傅家,否則,哪裡還會讓你讀這麼多書?”
這種一邊給錢,一邊念叨的感覺,讓傅雪如莫名有種深深的恥辱感。
心底更是有種隱隱的恐懼——祖母不會嫌花錢,不讓我讀書了吧。
慶幸的是,祖母也隻是絮叨,並沒有真的不讓她讀書。
頂多就是——
“雪如啊,咱們家確實困難。”
“我上了年紀,你們的媽又是個軟弱的人,根本不能拋頭露麵。”
“主要還是那個新開的咖啡店,人家招人也是招年輕的小姑娘。”
“你呢,周歲十四,虛歲十六,還讀了中學,會說洋話,正好可以去打個零工。”
“人家老板心善,同意讓你下了課,以及節假日去工作,每個月也能有些工錢呢。”
主要是這種高檔的店,更容易拿到小費。
有的時候啊,小費可比工錢高多了。
郝氏的算盤打得劈裡啪啦,傅雪如如果真的能夠在咖啡店好好工作,她賺到的錢,不但能夠抵消她的學費、生活費,還能負責傅嘉樹讀書的花銷。
如此,郝氏就不用為兩個孩子的費用發愁。
她再給韓氏接一些縫縫補補的活兒,家裡再節省些,日子也能過下去。
三年!
隻要熬過三年!
三年後,傅雪如中學畢業,人也十七八歲,就能嫁人。
到時候,郝氏再想辦法給傅雪如找個好人家,多收些聘金,就把傅嘉樹未來讀大學的錢都湊齊了。
而隻要傅嘉樹有了出息,他就能像他的爸爸一樣,開出版社、賺大錢,振興傅家,讓她這個祖母過上好日子。
為什麼在這三年裡,還一定要讓傅雪如讀書呢?
讓她退學,去打整工不好嗎?
對此,郝氏也有自己的盤算:讀過中學的女孩子,跟隻讀了小學的可不一樣。
讀了中學,就能算是文化人。
如此,嫁人的時候,才能找到更好的對象,才能要求更高的聘禮啊。
就三年的時間,左右還能讓傅雪如打零工,熬一熬,就能過去了。
郝氏滿都是如意算盤,奈何傅雪如可不是曾經的盧雪凝,她才不會任由郝氏算計。
“……好!不就是打零工嗎!我去!”
中午,吃著從家裡帶來的雜糧飯和鹹菜,再看看周圍同學要麼吃炒菜米飯,要麼吃麵包、三明治,受夠了這種苦日子的傅雪如,終於下定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