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div倫敦東區,陶爾哈姆萊茨,白教堂。
馬丁酒館的生意今天一如既往的興隆。
或許是因為這裡的生意太過紅火,所以不久前店主馬丁先生便將隔壁的雜貨鋪也給一同盤了下來,還精心將酒館給重新裝修了一遍。
現如今,這位昔日的製假商人完全可以自豪的拍著胸脯向大夥兒宣布馬丁酒館就是磚巷最靚麗的地標。
但不幸的是,會來馬丁酒館的客人們向來不關心店內的裝修怎麼樣,他們隻知道馬丁家的啤酒不止量大而且還廉價。
而那些在意裝修的客人也不會屈尊跑到處處充斥著磚廠粉塵與屠宰場汙水的貧民區酒館灌幾口馬尿。
但是俗話說得好,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馬丁酒館不止能吸引流鶯,偶爾還能招來一隻原本屬於猛禽但實際上卻十分草食係的貓頭鷹。
傍晚時分,貓頭鷹先生推開了酒館的房門,帶起了掛在門前的風鈴。
隻聽見叮鈴鈴一陣悅耳的脆響聲,貓頭鷹先生用手指輕輕頂起帽簷,輕聲開口道“馬丁先生,我一直以為您是個作風粗獷的英格蘭硬漢。沒想到您還對這些小物件感興趣嗎?”
馬丁看到亞瑟來了,趕忙臉上帶著笑迎了上來“黑斯廷斯先生,我哪裡有心思去擺弄這些小玩意兒?每天光是算賬就已經夠讓我費心的了。這風鈴是安妮吵著要買的,我看這東西價格也不貴,客人進門了也能給我們提個醒,所以買也就買了。”
亞瑟摘下帽子扇了扇風,他望著滿堂嘈雜的酒客與兩個忙裡忙外的夥計,他靠在一張空桌旁隨意的與馬丁聊著天“今天怎麼沒看見安妮?讓我猜猜,你給她找到一戶好人家,終於把這大姑娘嫁出去了?”
馬丁笑著搖了搖頭“要是真像您說的那樣就好了,安妮那小丫頭可沒那麼好的運氣。不過前陣子是有個無賴盯上她來著,一頓甜言蜜語把她哄的差點就被那驢日的混蛋騙到了手裡。要不是我及時發現,說不定她這會兒已經挺著個大肚子哭著喊著要找她馬丁叔叔接濟了。”
亞瑟開口道“不會吧?安妮這姑娘平時看起來還挺精明的,而且她成天在酒館裡同地痞們打交道,難道還沒看清那群流氓的本質嗎?”
馬丁歎氣道“黑斯廷斯先生,你不知道的,姑娘家就是這樣的。沒看對眼的時候,她比誰都精明,可一旦讓人家哄的入了迷,你就算用鐵鏈子把她鎖住也沒多大用處。
這種女人我在東區見過太多了,沒見過什麼世麵,被人三兩句話、一瓶酒或者一條漂亮裙子就騙的找不著北。等過了半年一年,人家玩膩了,就一腳把她踹到陰溝裡去。
如果這女人有點良心的話,那她這一輩子就隻能一邊拉扯那個不知道和誰生的小野種,一邊乾點洗衣服之類的雜活維持生計。
如果那女人沒良心的話,那就更彆提了。黑斯廷斯先生,您應該也知道泰晤士河裡時不時就能撈出幾個死嬰,濟貧院裡一張張嗷嗷待哺的小嘴基本上也都是這麼來的。
唉……我的上帝啊!您睜開眼睛看看吧,這都是造的什麼孽啊!我管不了其他人的侄女,但是我的侄女可不能背上這些該下火獄的罪孽。
她必須得找個踏踏實實的老實人結婚,如果她敢和那個油嘴滑舌的小流氓私奔,那從今往後她就彆想再踏進我這酒館的門。她肚子裡懷著誰的種就讓誰去負責,馬丁家的錢可不是什麼不知羞恥的家夥都能花的。”
說到這裡,馬丁的臉都因為憤怒而漲紅了。看得出來,他好像對於安妮差點越軌的行為十分生氣。
亞瑟聽到這裡,隻能寬慰幾句道“馬丁先生,您犯不著大發脾氣。安妮不是已經被伱勸回來了嗎?人在年輕的時候總會有不小心行差踏錯的時候,隻要沒有真的鑄成大錯,那過去也就過去了。”
馬丁聽到這話,隻是無奈道“您不知道,那姑娘隻是嘴上和我認了錯,但是我瞧得出來,她心裡不服氣。她總覺得我是在嚇唬她,她不相信我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唉……罷了,反正我該說的都說了,她如果偏偏要去過苦日子那就由著她去吧。我敢保證,隻要她和那個混蛋東西勾搭到一起去,要不了兩三年時間,她就得變成頭發枯黃、皮膚粗糙再搭上一個水桶腰的黃臉婆,她真以為找人搭夥過日子是那麼容易的?她還以為她是要去哪個大戶家裡做伯爵夫人呢!”
亞瑟聽到這話,沉吟了一陣子“雖然我不知道那個勾搭安妮的小夥子是不是真的有那麼不堪,但是如果他的品行確實惡劣到無以複加的程度。馬丁先生,請彆忘了,您還有一個朋友在呢。”
馬丁聽到這話,先是一愣,旋即欣喜道“黑斯廷斯先生,想不到你居然願意為了這麼一樁小事費心。我到底該怎麼感謝你呢?該死!能和您成為朋友真是一種無上的榮幸!您今天想吃點什麼,我這就到後廚去給您預備著。”
馬丁說到這裡,還忍不住扯著嗓子衝後廚大喊道“安妮!安妮!黑斯廷斯先生來了,葡萄布丁和番茄肉餅這些黑斯廷斯先生最喜歡的餐點可以準備起來了!”
馬丁喊了半天,但卻遲遲聽不見回應,他一拍腦袋低聲罵了句“這小妮子肯定在偷懶,她估計又是去便士屋送酒的時候看入迷了。黑斯廷斯先生,您彆著急,我這就去那裡把她揪出來。”
亞瑟對於上菜慢倒是並不在意,反正他今天來這裡也不是專程為了喝酒吃飯的。相較於葡萄布丁和番茄肉餅,他顯然對馬丁口中的便士屋更感興趣。
“便士屋是什麼東西?”
“您不知道便士屋?”
馬丁一邊賠笑一邊解釋道“不過您不知道倒也正常,這東西時興起來也沒有多長時間,而且主要是姑娘們喜歡的娛樂。我那些五大三粗的男性顧客可不會願意花上一便士的價錢去聽幾首小曲兒,有這個錢他們寧願多來上兩杯份量十足的麥酒。”
說到這裡,馬丁指著酒館後部一個用藍布門簾與正堂隔開的房間道“您看見那個屋子了嗎?那就是我給姑娘們預留出的便士屋,隻需花上一便士的價錢,她們就能在這裡得到一整晚的消遣。
雖然我們這裡的節目不像是正規劇場那麼高雅上檔次,也不像是泰晤士河南岸小劇場裡的節目那樣驚險刺激,但是咱們馬丁酒館的一便士屋也不是一無是處。
我們這兒的歌手絕對是東區超一流的,您再也找不到比他更會唱歌的家夥了,從六點到十點,隻要啤酒管夠,他能連續唱上四個小時都不帶停的。還有我們這裡的侏儒藝人,您知道從火圈裡鑽過來又翻過去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嗎?尤其是在便士屋裡那個狹窄的小環境裡,那可真不容易。”
亞瑟聽到馬丁介紹的如此有趣,也不由起了前往便士屋一探究竟的興趣。
他從兜裡摸出一枚硬幣,指甲蓋一頂彈進馬丁的手裡,隨後起身道“趁著我的客人還沒到,希望便士屋能給我無聊的等待時間帶來些樂趣。”
“黑斯廷斯先生,我怎麼能收您的錢呢?”
馬丁想都沒想的就要把那枚便士塞回亞瑟的手裡,但是亞瑟卻把他的手推了回去“馬丁先生,做買賣賺錢,這是上帝賦予您的權利。況且這一便士和我接下來的支出相比,隻能算是個開胃小菜罷了,您就收下吧。”
語罷,亞瑟便邁開步子向便士屋走去。
他撩開房間的深藍布簾,這方酒館裡秘密天地的情形頓時被他儘收眼底。
或許是吝嗇的馬丁先生擔心有人會從外麵偷看便士屋的演出,這個房間並沒有開窗,為房間提供照明的唯有天花板上搖曳著的兩盞煤油燈。
在昏暗泛黃又帶有點溫暖的燈光照耀下,房間內煙霧繚繞,亞瑟輕輕嗅了一下房間裡的氣味,他很快便判斷出這是一種摻雜著啤酒、煙草與多種廉價香水的複合味道。
雖然這種氣味談不上有多美妙,但是與正堂酒鬼們身上散發出的汗臭味與嘔吐物殘留的餘韻相比,亞瑟覺得這味道也稱不上太糟。
他掃視了一眼房間裡的場景與布局,這裡的舞台相當簡陋,隻有兩扇用花布窗簾臨時改造的帷幕,就連演出的舞台也是用幾個木質啤酒箱拚湊而成的。
在這處僅能容納四個成年人並肩站立的舞台上,此時正坐在一位懷抱風笛的流浪歌手,他的頭發有些淩亂,身上的襯衣也洗的發白,但這並不影響他擼起袖子、鼓著腮幫子打算大乾一場。原因無他,這裡是他的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