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傍晚的冷風伴著小雨刮入包廂內,將懸掛在窗邊的窗簾都浸濕了。
伯特蘭的額前凝聚著一顆汗珠,他看了一眼那盛放著一張張鈔票的手提箱,作為一位視力極好的劍術高手,他仿佛都能看清楚每一張鈔票鋒銳的棱角。
亞瑟微笑著望向他,開口道:“所以,伯特蘭先生,您意下如何呢?”
伯特蘭哼了一聲,他伸出手壓在箱蓋上,啪的一聲將手提箱給合了起來,他站起身來怒視亞瑟道:“黑斯廷斯先生,你是想用錢來收買我的榮譽嗎?我,弗朗索瓦-約瑟夫·伯特蘭,現代劍術的榮耀,法蘭西花劍的代表!用英鎊來衡量我的價值,這簡直是我自降生以來所遭受過的最大的侮辱了!”
亞瑟聽到這話,隻是無奈的歎了口氣,他一隻手壓在眉間,輕輕搖了搖頭:“路易。”
路易·波拿巴聽到長官發話,隻是冷著臉又從懷裡抽出了一張溫熱的支票壓在了手提箱上。
他開口道:“如您所見,伯特蘭先生,這手提箱裡一共放著九摞票子,每摞十張,每張一英鎊,一共是九十英鎊。而我現在手上的這張是羅斯柴爾德銀行的無記名彙票,麵值一百二十鎊。如果再加上您從主辦方那裡拿到的出場費,這場比賽您一共可以賺得兩百六十鎊。現在英鎊與法郎的彙率大約是一比二十五,所以二百六十英鎊也就代表六千五百法郎。
據我所知,這筆錢足夠您在巴黎的香榭麗舍大街買到一套帶花園的房子。或者您想要穩健收益的話,也可以把這六千五百法郎存入羅斯柴爾德的巴黎分行,那裡的年金利率是%左右,每年3法郎的收益,雖然沒法保證您頓頓吃大餐,但是每天去一次那種普通的館子應該足夠了。”
亞瑟聽到這話,隻是笑著開口道:“路易,我以為你從小就住在瑞士,或許對巴黎的物價不了解呢。”
路易·波拿巴聞言隻是謙遜一笑道:“我確實不了解。但是您忘了嗎?仲馬先生可是個巴黎生活方麵的行家,我對於那裡物價的了解幾乎全都是從《基督山伯爵》裡學到的。”
亞瑟微微點頭,再次將目光拋向滿頭大汗的伯特蘭:“那麼,伯特蘭先生,如您所見,友誼的份量就是如同香榭麗舍大街的花園房一樣沉重。有時候,人就是得在榮譽和友誼之間做取舍,孤高的強者總是缺少朋友,就如同喬治·銀大師那樣。我理解他想要維護英格蘭傳統劍術的初心,但是有的時候,把話說的婉轉一點,做事的方法更恰當一點,或許更有利於發展他鐘愛的英格蘭短劍技術。
然而正是因為喬治·銀大師不懂得變通,所以現在,他的銀流劍術已經隨著時間被掃入塵土,就像您在倫敦所看到的那樣,英格蘭的武德已經不振很久了。在這方麵,米夏爾·亨特大師就做的很好,他懂得時代是在變化的,所以劍術高手有時候也應該改變劍路。
實不相瞞,伯特蘭先生,雖然我們馬上就要在決鬥台上成為對手了。但是我其實非常非常的欣賞您的劍術思想,您將傳統的八個擊劍方位減少到了常用的四個,還開創性的將重心前移至兩腿中間的位置,這樣的做法使得劍客們的反擊動作可以緊隨防守動作。
這樣的招法非常的前衛,也非常符合亨特大師不拘於形、隨時而變的打法。在劍術方麵,您是真正的大師,而我隻是個入門級的小學徒罷了。但是,您也明白的,在英國的舞台上,如果我們倆打的不夠精彩,如果我們都為了取勝而采取難看的防守姿態,喔,我的上帝啊,我簡直不敢想象到時候會發生什麼。
您或許不知道,倫敦的觀眾們脾氣都非常的暴躁,如果讓他們在揭幕戰上就敗了興致,那麼接下來的演出節目也彆想按部就班的進行了。演出的舞台會被他們掀翻,觀眾席到處都是飛舞的酒瓶子,伯特蘭先生,您得相信我,我是個蘇格蘭場的警察,對於這種大型演出中可能會上演的暴動,我簡直太有經驗了。”
伯特蘭額前的汗珠啪嗒啪嗒的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兩隻眼睛如同食腐的禿鷲般死死的盯住了亞瑟,他的眼裡全是這位年輕警司的溫和笑容。
他很想拍案而起,很想申明自己的榮譽是不可收買的,很想怒斥亞瑟行為的不道德。
但是,但是……
他們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伯特蘭深吸了一口氣,他開口道:“黑斯廷斯先生,您向來知道我這個人非常的重視榮譽,也不可能輕而易舉的拋棄它。”
亞瑟點頭微笑道:“沒錯,重視榮譽,這是劍術強者的必需品。”
伯特蘭站起身激動地強調道:“但是我同樣非常珍視與朋友們之間的友誼!”
路易·波拿巴冷冰冰的臉上也多出了一絲笑容:“沒錯,友誼也是非常重要的。”
伯特蘭臉色漲紅大聲宣講道:“如果有朝一日,我的榮譽與我的友誼發生衝突了……”
亞瑟聞言,緩緩起身,用英文朗誦道:“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
伯特蘭聽到這裡,身子猛地一震,他禁不住拍手叫好道:“黑斯廷斯先生,您真是說到我心坎兒裡去了!榮譽是我想要的東西,友誼也是我想要的東西,二者不可兼得,那麼就舍棄榮譽而去獲取友誼!這些話真是太有哲理了,您都是從哪裡學來的?”
亞瑟笑著開口道:“這是一位東方哲學家的話,我隻是借用罷了。”
“東方哲學家!喔,我的上帝啊!黑斯廷斯先生,我們怎麼能如此相像!”
伯特蘭驚呼道:“原來您也喜歡東方哲學家嗎?您可能不知道,其實我也是這樣的,看來我們確實能聊到一起去。說回來,您知道伏爾泰先生嗎?那位歐洲的良心,法蘭西的思想之王,我是他的崇拜者,我就是從伏爾泰先生的著作裡了解到東方哲學的。”
亞瑟聽到這話,隻是輕輕一笑,他調侃道:“那麼您最喜歡伏爾泰先生的什麼作品呢?”
“喔,我的上帝啊!那可就太多了。”
伯特蘭絞儘腦汁的回憶著,想要將自己與亞瑟的關係拉的更近一些,他感覺自己的大腦這輩子都沒轉的這麼快過,那飛速運轉的水平簡直就和他耍的劍花一樣。
伯特蘭猛地一拍大腿道:“伏爾泰先生的著作有很多,但是我最喜歡的還是他給法國公眾普及的一則小趣聞,一則關於艾薩克·牛頓爵士的趣聞。”
“喔?”亞瑟好奇道:“伏爾泰先生還和艾薩克·牛頓爵士有關係?”
伯特蘭哈哈大笑道:“準確的說,是和艾薩克·牛頓爵士的外甥女有關係。伏爾泰先生說,他這個故事就是從那裡聽說過來的。說是有一天,牛頓在劍橋大學故居的花園中散步,看到一個蘋果從樹上落下來砸在了他的頭上,於是牛頓靈光一現,重力起源就此誕生了。”
亞瑟聽到這裡,忍不住小聲嘀咕道:“弄了半天,這個故事是從伏爾泰嘴裡傳出來的嗎?”
伯特蘭沒聽清亞瑟的話,他伸著腦袋問道:“您說什麼呢?”
“沒什麼。”亞瑟笑著回道:“我是說,砸中了牛頓的那顆蘋果現在就在傑明街的某家商店裡擺著呢。改天您有空了,我帶您上那裡轉轉去。”
“那顆蘋果居然還在?”伯特蘭聞言震驚。
就連路易·波拿巴也有些詫異,他開口問道:“長官,您說的是真的嗎?”
亞瑟喝了口茶,輕輕頓了一下道:“何止是真的,那顆蘋果還長蟲了。雖然我不敢保證那隻蟲子見過伏爾泰先生,但是它多半見過牛頓的侄女。”
伯特蘭聞言肅然起敬道:“如果是這樣的話,看來我不得不前往那裡來一趟朝聖之旅了。比起這段與伏爾泰先生的友誼,我的那點榮譽實在是過於的微不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