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兩位閣下想要創造出一個更私密隱蔽的相處空間,所以這些仆人先前也紛紛識趣的跑到了公共陽台聊天抽煙。
若非如此,以他們矯健的身手,斷然不可能讓諾頓與哈裡森這兩個家夥拉出這麼遠的身位。
男仆們看見堵在樓道口的萊昂內爾和亞瑟,趕忙開口問道“先生,你們方才看見有兩個不軌之徒從這裡逃跑嗎?”
亞瑟微微點頭,隨口指著窗口開脫道“你們現在想要追可能已經太遲了,我剛剛從窗台看見,他們已經逃上馬車被人接走了,想必是一個有組織的犯罪團夥吧。在劇場裡發生這種事不稀奇,你們今天碰上的這些人應該也不是頭一回犯這種案子了,他們溜走的模樣都是輕車熟路的。”
亞瑟正說到這裡,忽然,他抬頭看見樓上怒氣衝衝的走下來一個男人。
男人一邊走還一邊捋著身上略微有些發皺的外套,那正是帕麥斯頓子爵。
帕麥斯頓見到亞瑟,怒氣一下子也沒了,他麵露欣喜的問道“喔,黑斯廷斯先生,有您在這兒,想必剛剛那兩個無禮之徒一定被抓到了吧?”
亞瑟也不知道那兩個傻帽到底是怎麼招惹到外交大臣的,他思考了一下,決定還是先探探路比較好。
亞瑟遺憾的指著自己纏著紗布的手臂道“抱歉,閣下,如果換作往常時候,我肯定能夠拿下那兩個歹徒。但是今天我受了傷,實在是發不上力,未能儘力之處還請您原諒。”
帕麥斯頓看到亞瑟受傷的手臂,一拍腦袋道“唉呀!我怎麼把這件事忘了?這確實不能怪您,您可是直接叫伯特蘭打了一槍。現在您能下地走路都已經實屬堅強了,我怎麼能苛責您沒抓住那兩個混賬呢?話說回來,你的傷怎麼樣了?”
亞瑟輕聲笑了笑“醫生幫我把彈丸取出來了,也上了藥,除了有點疼以外,沒什麼大礙。對了,閣下,雖然我沒辦法幫您抓住那兩個歹徒,但是打擊犯罪畢竟是我的職責。既然您在這裡,不如先和我說明一下案情吧,也省得您明天再到蘇格蘭場跑一趟了。”
帕麥斯頓聞言,假意關切道“這……不太好吧……”
“沒什麼不好的。”亞瑟也假意忍著痛從內兜掏出紙筆“您儘量說的精簡一點就好。”
帕麥斯頓見他堅持,於是也不再勸阻了。
他介紹道“你放心,其實案情原本也不複雜。我原本正在包廂裡欣賞著今晚的節目,突然,便聽見身後傳來了一陣房門被踹開的聲音。我扭頭一看,踹門的就是剛剛逃下去的那兩個男人。
我原以為他們是走錯了房間,正想好心提醒一下,豈料其中那個穿紫色燕尾服外套的男人便大聲叫嚷著對我的女伴辱罵道‘你這個臭婊子,下賤的妓女!我就猜到你在乾這些蠅營狗苟的事情!’
你也知道的,一個勇敢的紳士決不能使得自己遭受這種侮辱,更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伴被人汙蔑為妓女,所以我就奮不顧身的追出來了。”
亞瑟聽到這兒,捏著下巴沉吟了一陣子。
他好像已經理解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了,用人才已經沒辦法形容諾頓與哈裡森了,這簡直就是兩個天才。
他明明都已經把房間號明確告訴哈裡森了,踹個門都能踹歪來?
一時之間,亞瑟也覺得這事兒有些棘手。
畢竟他要是真因為這事把諾頓抓了,諾頓肯定會把哈裡森供出來。
哈裡森被供出來了,以他的操守,到了法庭上他十有**又得把亞瑟給扯進來。
為了不讓事情鬨大,亞瑟隻得想辦法另辟蹊徑,令帕麥斯頓知難而退。
亞瑟先是詢問了一下“請問您看清犯罪者的相貌了嗎?”
帕麥斯頓搖頭道“當時情況緊急,再加上房間裡的燈光比較昏暗,所以我最多也就識彆他們倆的衣裝服飾,相貌是沒有看清的。”
紅魔鬼騎在樓梯扶手上甩著尾巴壞笑道“那就好辦了。”
亞瑟假模假樣的認真調查道“閣下,您剛剛說的這種情形,在倫敦東區其實很常見。從您的描述來看,我初步分析認為,這可能是一起妓……流鶯詐騙團夥的耍獾遊戲。當然,您這樣富有涵養而有格調的紳士恐怕是不知道什麼是耍獾遊戲的,也沒必要知道。但是我懇請您同意我將您的女伴帶回警局進行問詢,她十分有可能參與到了這起犯罪當中。”
“我的女伴?”帕麥斯頓聽到亞瑟想把利文夫人給帶走,頓時就起了撤案的念頭。
在阿斯特裡劇場的包廂裡讓人踹開門就夠丟臉的了,如果再讓蘇格蘭場把俄羅斯大使的妻子利文夫人帶走調查,那這事十有**要上明天《泰晤士報》的頭條。
伯尼·哈裡森的**事件才過去沒多久,如果這時候再爆出外交大臣勾引有夫之婦的新聞,那倫敦市民接下來一個月茶餘飯後的談資可就有了。
雖然帕麥斯頓從來都不是伯尼·哈裡森那樣的虔誠教徒人設,甚至從他涉足政壇開始,他就一向是以花花公子形象示眾的。但是如此公然大膽的與一位外國公使的夫人登上新聞頭條,確實還是有些刺激了。
再結合上艦隊街那幫喜歡搞大新聞的倫敦記者的一貫操行,帕麥斯頓甚至都可以想象明天自己的辦公桌上會出現什麼樣的新聞標題。
《英雄好漢的溫柔鄉?這是帕麥斯頓子爵的‘炮艦’外交!》
《聖彼得堡正在持續對不列顛的外交政策施加肮臟的石榴裙影響!》
《波蘭還是俄羅斯?伯尼·哈裡森和帕麥斯頓子爵分彆給出不同解釋》
《我十分憂慮政客中近期來湧現的賣國傾向》
《給議會裡的其他人也查查吧!》
《最近的涉外消息中唯一值得高興的是,亞瑟·黑斯廷斯於昨晚決鬥中戰勝了弗朗索瓦·伯特蘭》
一想到這裡,帕麥斯頓頭上冷汗都下來了。
他笑著擺了擺手道“算了,我仔細想了想,這也就是今晚這個美麗夜晚中發生的一點不幸小插曲罷了。警官們今晚執勤都很辛苦,我不應該再給你們多添麻煩。我一直致力於為整個不列顛服務,蘇格蘭場的警察自然也應該包括其中。黑斯廷斯警司,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呢?”
亞瑟一本正經道“感謝您的理解,閣下。但是我也必須強調,保護倫敦市民的生命財產安全也是蘇格蘭場的職責。您也是倫敦市民的一份子,我們絕對有保護您的義務。所以,您就不要再推辭了。”
帕麥斯頓見亞瑟不明白他的意思,隻得委婉的暗示道“我可以向你保證,我的女伴是清白的,我和她已經認識很久了。她是一位非常富有的女士,絕對瞧不上我手裡這點財產,更不會乾出敲詐我的事情。還記得我從前和你說過的嗎?我年輕的時候曾經破過產,但是那不是唯一一次破產,幾年前我同樣經曆了一次財務困難,正是那位女士幫我走出困境的。所以,今晚的事就是一個偶然的突發事件罷了,這件事到此為止。亞瑟,年輕人,你就好好養傷吧,不要勞心這些小事了。你現在不是一個普通的小警官了,你是一位蘇格蘭場警司,要開始為大局考慮了。”
萊昂內爾聽到這段話,一下子就明白了帕麥斯頓提到的是哪位夫人。
他也笑著上來打圓場道“亞瑟,我向你保證,子爵閣下的證詞都是真的,這件事就算了吧。”
亞瑟假意為難了一下,旋即歎氣道“既然你們都這麼說了,那就……唉……”
亞瑟歎了口氣,將紙筆重新收了起來“看著兩個惡棍從手上溜走的感覺,真是令人不悅。閣下,您真的不應該這麼好心的。聽我一句話,您的這種溫柔與善良,終有一天會害了你的。”
帕麥斯頓笑著向後捋了捋頭發“我也知道,但是沒辦法,我見不得他人的不幸。那兩位先生或許隻是想來碰碰運氣,如果他們能用更委婉的方法去找我討要,我一定會忍不住施舍他們幾先令的。但是那時候,你明白的,我確實被氣到了。不過事情過去也就讓它過去了吧,我並不在意。”
語罷,帕麥斯頓還伸手向亞瑟告彆道“那麼再會了,黑斯廷斯先生。你今晚的決鬥非常的精彩,肖邦先生的演奏聽得也非常令人舒心,希望今晚他的演出收入能夠幫助到波蘭人民。願上帝與波蘭同在。”
亞瑟看著帕麥斯頓子爵帶著仆人們離開了樓梯間,直到確定他們走遠,這才扭頭衝著萊昂內爾詢問道“他的女伴是?”
萊昂內爾四處打量了一眼,確定四下無人後,這才開口道“利文夫人。”
“那他說的幾年前曾經破產……”
萊昂內爾神秘一笑,開口道“大概是1825年,帕麥斯頓確實經曆了一次財務破產,他欠了不少錢,羅斯柴爾德銀行的、巴林銀行的還有其他零零總總的借款總共大約有一萬多鎊。當時沒有人再願意繼續給他擔保放款,於是子爵閣下便找上了他的老朋友利文夫人。利文夫人告訴他可以去賭場試兩把手氣,於是帕麥斯頓子爵便去了聖詹姆斯街上的一家賭場,隻花了兩天便贏下了兩萬五千鎊的巨款。亞瑟,還記得我和你說的嗎?有實力的人運氣向來不錯,所以你懂的,帕麥斯頓子爵也是個實力派。”
亞瑟聞言禁不住吸了口氣“兩萬五千鎊?利文夫人倒還真舍得下本呀。隻是我不知道,這到底是她一時情熱,還是她在替俄國人做長遠投資,又或者兩者兼有?不過話說回來,萊昂內爾,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萊昂內爾笑著回道“因為那家賭場是一個猶太人開的,傑科布·哈特先生,我和他認識。哈特先生也因為這場賭局官運亨通,他今年初剛剛被外交部任命為了不列顛駐萊比錫領事。”
亞瑟聞言也禁不住笑了“看來這筆投資的回報率還挺高的啊!大股東利文夫人得到了什麼,現在還沒辦法下定論。但是哈特先生這個跟投的小股東,已經拿著這些股票成功套現了。”
萊昂內爾笑著掏出雪茄點燃道“可不是嗎?亞瑟,你最近想要玩兩把嗎?我和哈特先生不一樣,我是打算長期持有的。”
亞瑟聽到這話,隻是摘下帽子扇了扇風,他搖頭道“萊昂內爾,你不能總是一直注資,你要是一直這麼乾的話,我自己的股權可就要被稀釋的差不多了。”
萊昂內爾聞言哈哈大笑,他嘬了口雪茄吐出煙圈道“亞瑟,你用不著顧慮那麼多。就像是你說的那樣,我的投資不光是在做投資,還有一時衝動的成分。董事會的主導權都在你自己,我可不會拿賭桌上的砝碼去掐你的脖子,不讓你玩下去。除非……你自己還想要換一張更大的桌子……”
———第二更明早發———
(本章完)
inf。inf(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