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div德萊賽特先生手心冒汗,他把腦子裡覺得中意的對象重新捋了一遍。
“那德·馬蒂厄先生或者德·阿爾法羅先生呢?這兩個小夥子我覺得也非常的不錯,他們會有非常好的前途的。”
“德·馬蒂厄先生的舞跳的非常差,他的身體不協調,而且他也沒有錢。不過他也有優點,他說話的聲音非常好聽,而且也懂得如何哄女人。但是對我而言,他實在是太博愛了,他滑溜的就像是一條泥鰍,遊走在所有人中間。
至於德·阿爾法羅先生,他是龍騎兵團的上校,這一點我很喜歡。但是他的年紀有些偏大了,而且我不希望我的丈夫會隔三差五跟著軍隊換防離開巴黎。更何況,爸爸,這些人都沒有頭銜,而我希望至少要完成母親的心願,做一個伯爵夫人。”
德萊賽特先生聽到這話,抬起眼睛望著天,就好像是希望從天主的賜福中汲取到忍耐的力量一般,他拿起女兒的手緊緊地握著,用儘可能溫柔的語氣對她說。
“上帝是我的見證人,艾米莉,對於你,我已經本著良心儘了所有為人父的責任了。你聽見了嗎?艾米莉,我發自真心的愛你,所以我希望你能理解婚姻的幸福並不是完全建築在顯赫的身份和財產上,也可以建築在互相崇敬之上,就像是我和你媽媽,而這種幸福的本質是謙遜和樸實的。
沒錯,你媽媽是會抱怨她沒當上伯爵夫人,但是她嘴上這麼說,可她嫁給我的時候,我還是個一窮二白的小夥子呢。大革命把我們家族的生意攪得一團糟,後來如果不是你叔叔取得了拿破侖的信任,參與了創辦法蘭西銀行的工作,我們也許直到現在都沒有翻身呢。
你要理解,這個世界是處於變動當中的,尤其是在法國這個變動劇烈的國家,今天的完美丈夫也許幾年以後就要麵臨破產、麵臨頭銜剝奪。今天讓伱瞧不起的那些有為青年,他們也許隻要抓住一個機會,就立馬能夠堂而皇之的登上大雅之堂。梯也爾先生不就是這樣的典型例子嗎?”
艾米莉衝父親撒著嬌道“我親愛的爸爸,我很感謝你對我的關心和愛護,您也許永遠都想不到我會這麼瘋狂和不聽話。不過,爸爸,嫁給一個貴族院的議員難道真的有這麼困難嗎?您不是說過他們是一打一打地產生出來的嗎?我知道您一場接一場的辦宴會辦的太疲憊了,但您至少不會拒絕給我提意見吧?”
德萊賽特先生歎氣道“我不會拒絕的,可憐的孩子,我怎麼會拒絕我的小寶貝呢?但是我必須要警告你,如果你打算自己去尋覓這樣一個稱心如意的丈夫,你必須要非常小心。貴族院的製度在我們的政府裡是一種非常新的製度,現在留在那裡的人,大部分都是新冊封的,或許裡麵也有一部分舊貴族,但是他們在動蕩的三十年當中財產也被消耗無多了。
因此,在法蘭西貴族院當中最有錢的家夥,也比不上英國上院裡最窮的貴族一半富有。所以,法蘭西的貴族們就需要到處為他們的兒子尋找有錢的媳婦。他們這種締結金錢婚姻的需求可能要延續一兩個世紀的時間。
也許在你等待奇遇的過程中,你可以通過你那雙精明的眼睛長時間的尋覓,再加上你的魅力,也許有一天這種奇跡是有可能發生的。因為在這個世紀當中,我們的身邊確實已經有許許多多的人因為愛情而結婚了。
但是擦亮你的眼睛,不要因為一個陌生人的臉帶著奉承的表情就認為他富於良知,也不要因為看見他長得漂亮就認為他富有道德。當然,我也完全同意你的見解所有貴族的兒子都應該有特殊的氣質和高貴的舉止,這是他們的義務。
雖然現在上層的階級已經沒有什麼典型標識了,但是對於你,這些貴族青年也許有一種什麼特彆的東西使你能夠看出他們的身份,就像是你認為肥胖的人是罪惡的一樣,你總是有這樣的本事。我的好姑娘,小心挑選吧,要像一個良好的騎師,彆錯過你的駿馬。祝你好運!”
德萊賽特先生苦口婆心的說了許多,但是落在艾米莉的耳朵裡的,剩下的卻隻有一句話。
艾米莉喃喃自語道“法蘭西貴族院當中最有錢的家夥,也比不上英國上院裡最窮的貴族一半富有?”
她的目光又飄向了那個被一眾巴黎警界高層環繞的不列顛年輕人。
對於人這種生物來說,一旦你先入為主的對某樣東西形成了第一印象,那麼自然會在心底給它加上濾鏡,以致於超越了事物本身的美醜。
正如那些崇拜拿破侖的夫人小姐們會將拿破侖‘屠夫殺豬’的騎馬姿勢當作‘皇帝的威儀’,亞瑟·黑斯廷斯爵士童年殘留的約克夏豬味兒此時在艾米莉看起來也多了一絲貴族的韻味兒。
她坐在沙發上,心不在焉的觀察著亞瑟身邊來來往往的人物。
“他肯定是一個英國貴族,而且地位並不低,因為就連巴黎警察總長亨利·日索凱這樣嚴肅倨傲的人都在給他祝酒,日索凱在麵對爸爸的時候,可從來都擺不出那麼和善的臉色……”
“肖邦和門德爾鬆先生也過去了?他們看起來好像很熟絡,也許他是個貴族中的鋼琴家?不,也許他是在經營家族的銀行生意?門德爾鬆家族可是德意誌當地有名的銀行世家。如果他做的是銀行生意,那他肯定也不缺錢,英格蘭的貴族本身就比法蘭西的貴族有錢……”
“啊……那是雨果先生,還有維尼,那個胖的是……仲馬先生!他和文藝圈的人也如此熟識?他是文藝圈的讚助人?他的品味看起來很不錯,或許他的手下還有幾家戲院。每天喝完了下午茶就去看戲,一直看到晚上,再去音樂廳裡聽一場演奏會,之後讓警察護送我們回家……”
“那是……巴黎天文台台長、科學院終身秘書阿拉果先生?還有《化學和物理學年報》的主編蓋·呂薩克先生?他對自然哲學的也很感興趣?喔,不,他的臉色看起來好像有些發青,額頭也在冒汗,是身體不舒服嗎?又或者是房間裡太熱了?今天的客人確實太多了,他是從不列顛來的,那裡成天陰雨綿綿,他應該不是很適應巴黎的熱烈天氣……”
此時的亞瑟還不知道自己的名下忽然多了一堆莫須有的產業。
雖然在一般人看來,他已經是一個有錢人了,但是相較於今晚蒞臨凱道賽公館的這幫家夥來說,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窮鬼。
在過去的三年時間中,他確實掙了不少錢,其中有乾淨的,也有不乾不淨的。但是身為一個在地獄大門前踹了一腳門又溜回來的人,他自打回來之後,便先後向濟貧院、倫敦大學和皇家學會捐了不少財物。
如今他的名下財產隻包括大約700鎊的流動資金,倫敦海德公園附近的一套三層巴洛克彆墅,價值約2000鎊的布魯內爾路橋建設公司股票以及15%的《英國佬》報社股份。
如果把這些財產全部折算成現金,大致相當於9萬多法郎。
這筆錢雖然聽起來嚇人,但實際上卻連艾米莉小姐的嫁妝都比不上,相較於真正的英格蘭貴族——達拉莫伯爵對於中等收入的定義,更是相去甚遠。
畢竟,在達拉莫伯爵看來,中等收入的標準可是年入四萬英鎊,也就是80萬法郎。
如果達拉莫伯爵不樂意降低這個標準的話,那亞瑟這輩子估計都沒有步入中等收入陷阱的憂慮了。因為以亞瑟的彈跳能力,就算加上助跑,他也摸不到這個陷阱的最底部,這確實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
當然,眼下亞瑟最焦慮的還不是中等收入陷阱,而是站在他麵前的阿拉果與蓋·呂薩克。
在步入中等收入陷阱之前,他已經率先站在自然哲學陷阱的邊緣了。
“您那篇關於歐拉方程的推導我已經看到了,那個提出粘性係數這一常數確實稱得上是一個創舉。可惜以目前我們的計算能力,這一公式要想應用到技術領域還是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或許我們能把這個方程進一步優化,最近納維好像已經一門心思都撲在了這上麵。”
“我聽說皇家學會的巴貝奇先生正在研製差分機,按照他的基本設想,如果最終差分機得以落地,就算納維的工作沒有成功,我們還是能夠初步運用這個公式。”
“對了,還有科裡奧利的那個力,我聽說你隻花了抽兩口雪茄的時間就把它的數學表達式找出來了?”
“亞瑟,你看……如果我們……喔,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亞瑟勉強的笑了笑“兩位先生,我想我興許是酒喝得多了,一時之間感覺頭暈目眩的。”
蓋·呂薩克聞言,老頭子爽朗的笑道“說的也是,今晚是宴會時間,自然哲學雖然也醉人,但也不應該占據宴會的主旋律。你年紀這麼輕,正是玩樂的年紀,去跳一支舞清新一下腦袋,這對你未來的工作會有幫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