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羅斯柴爾德家族在歐洲銀行界的標簽,除了該死的猶太人以外,便尤以獨到的眼光和善於攀附權貴著稱。
換而言之,能被羅斯柴爾德視為坐上賓,這本身就說明了一種身份。
要麼是生於紫室的皇親貴族,要麼是以武立勳的公侯之家,要麼就是身份雖低,但是前途光明、未來可能入閣的年輕伯、子、男爵們。
德萊賽特小姐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恍了神,雖然當不了公爵夫人會很遺憾,但是做首相夫人也不失為一項艱巨的挑戰。更重要到的是,隻要這位年輕的先生不死在首相任上,那麼即便他父親的爵位不高,將來他也可以憑著自己的功績受封伯爵。
或許未來的人們很難理解德萊賽特小姐這種癡迷貴族身份的情感。
在當下的巴黎,銀行家女兒的生活境遇要遠比大部分貴族的女兒殷實。
自從17世紀開始,全巴黎最好的地段,皇家廣場、聖路易島、旺多姆廣場以及時尚街區的一切亮點,都是屬於這些銀行家的財產。
這些人在法國社會占有一席之地,有著自己的勢力範圍。儘管這些人過著貴族般的生活,享受著傳統上應專屬王公貴族的影響力和生活方式,但其中的大部分在血統上卻並不高貴。
而一個又一個這樣血統並不高貴的人卻接連在巴黎這座城市崛起。在這座不斷發展的新巴黎,人們開始相信,誰都有機會發家。外省的鄉下窮小子可以身無分文來到巴黎,在短短幾年內成為地產或者金融大亨,在過世前留下一筆他人遙不可及的財富。
就是因為這種都市傳說,像是當年維多克那樣的青年人才會擠破了腦袋湧向巴黎。
不過,雖然這群被法國名相、紅衣主教黎塞留視為‘圈外人’的銀行家和房地產開發商,參與了巴黎絕大部分的城市改造和擴建。然而,身無分文的窮人變身呼風喚雨的金融家,人們對此的評價向來不佳。
巴黎人能接受在新橋或是杜樂麗花園遇見許多不同階級的人,卻唯獨不歡迎平民一夜暴富的社會新景象。
雖然這群人依然會嘴硬說“我們這個世紀,金錢就是一切。金錢代表絕對的權力,有錢就是主宰。即使出身極其卑微,有了金錢,照樣能成為貴族。”
但大部分人並不認可他們的觀點,甚至就連他們自己內心也不是那麼自信。
無論是政治宣傳冊還是個人回憶錄,從法律文獻到戲劇,在這些文件裡,銀行家往往遭到激烈批評。
各路出身的作家,無論是權高位重的官員還是無名的諷刺家,都用‘吸血水蛭’形容這些新富,說這些人榨乾這個國家的血液,讓老實的市民落魄潦倒。
甚至於就連法語辭典也得特彆給parvenu(暴發戶)這個新單詞加上了一些特彆的詞義解釋迅速賺得大錢的卑賤人士。而相應的動詞parvenir(賺得)則延伸出了‘暴發戶的揮霍無度’的意思。
至於家與劇作家的點評更是不留半點情麵,他們借角色之口直言這群人“昨日還是賤仆,今日卻做了房主。”
在大眾的眼中,他們就是一群有兩個臭錢的野蠻人,品味糟糕誌趣低級。
乞丐中的王者不還是乞丐嗎?
德萊賽特小姐每每想到這裡,即便身上穿著的是當季巴黎最時髦的裙子,用的是法蘭西最高檔的香水,接受的是全法蘭西最有學問學者的家庭教育,可每每在社交宴會上碰見那些真正的貴族千金,還是不知不覺會有一種矮人一頭的感覺。
如果她們的裝束沒有自己的華貴,那就是在追求樸素簡約之美,是優雅有格調的體現。
如果她們的裝束比自己的更奢華,那就是貴族傳承體現的深厚底蘊,是幾百年家族傳統的積澱。
如果她們的談吐和藝術造詣沒有自己高,那就是貴族小姐恪守傳統,即便什麼都不學,往那裡一站本身就是藝術的具現。
如果她們的談吐和藝術造詣比自己高,那就更完蛋了,大家會說暴發戶果然還是暴發戶,要想練出一副貴族談吐可不是小市民一代兩代就能實現的。
德萊賽特小姐越想越氣,與此同時,她還愈發的對那位倫敦來的未來首相先生抱有了更高的期待。
如果亞瑟明白這位小姐內心是怎麼想的,多半會把她介紹給猶太小子迪斯雷利,畢竟論起未來首相,還是迪斯雷利先生的專業更對口一些。
但如果德萊賽特小姐真的到了迪斯雷利先生麵前,多半隻會被那個愛穿紅褲衩綠馬甲的小子氣的急火攻心。
因為迪斯雷利先生並不喜歡她這樣青澀的小姑娘,而是專好年上係,特彆是貴族身份的年上係夫人。
如果不是他的這個愛好,這家夥壓根不可能這麼快就當上議員,未來首相更是無從談起。
但眼下,最令德萊賽特小姐著急的卻並不是年上係的問題,而是她發現亞瑟不見了。
這位被蘇格蘭場雙開處理的助理警監一如既往的秉持著他神出鬼沒的出行習慣,僅僅是德萊賽特小姐一走神的工夫,便消失的無影無蹤,連一點豬味兒都沒給自己的舞伴留下。
“爵士?”
德萊賽特小姐環顧四周,舞會現場的爵士確實有不少,但麵相一眼看上去能當首相的卻一個也沒見到。
喔,或許正在與舞伴激情熱舞的梯也爾先生算一個,但奈何他的身高還沒有德萊賽特小姐高,粗看上去自然也就很容易的被過濾了。
德萊賽特小姐正想去休息室尋覓亞瑟的蹤影,但還不等她動身,卻聽見鋼琴聲忽然一停。
緊接著,是一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她轉頭望去,兩側的樓梯上不知何時已經站滿了列隊的衛兵。
身著晚禮服的法國國王路易·菲利普頂著他那張巴黎大街小巷牆壁上隨處可見的標誌性鴨梨臉蛋,親切的衝著臣民們打了聲招呼。
而在他的身邊,還有一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的、留著海豹胡、穿著標致軍裝的年輕人。
路易·菲利普笑著開口道“先生們,女士們,請容許我為大家介紹我身邊的這位年輕人,夏爾-路易-拿破侖·波拿巴先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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