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你還不如去相信上帝!你剛剛還說如今學曆史的不值錢,值錢的是江湖騙子,你這個人還真是言行如一,現在就打算轉行了,不做你的文化人,轉而去做無賴了嗎?”
“這就要歸結於您對文化人的不了解了。”亞瑟從酒保的手裡接過馬倫哥燉雞,殷勤的端到克拉拉麵前“文化人一般都挺無賴的,您離得遠才會覺得他們像是教堂裡不可觸碰的聖像。”
“哼……油嘴滑舌的小子。”
克拉拉話音剛落,酒館的大門被人推開,發出了吱呀一聲的響動。
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與粗重到如同鋸子伐木的聲音,幾個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不是善茬的大漢步入了這裡。
但是讓人疑惑的是,領著這群大漢的家夥卻並不像他的手下那般凶神惡煞的,他的長相即便是放在滿大街的行人當中也顯得頗為與眾不同。
雖然亞瑟隻是第一次見他,但是對方的這個長相卻讓他一眼看出了,這便是維多克提到的犯罪團夥頭目——格瓦維。
雖然社會的普遍看法是,一個人的興趣愛好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逐漸變化。
但是哲學家們通常認為,一個人年輕時代的嗜好到了年老的時候隻會變本加厲。
而這一點在格瓦維的身上被完美的驗證了,他在十歲出頭的時候便已經是個貪杯的小酒鬼了,而到了如今這個功成名就的年紀,他的酗酒狀況確實也變得愈發嚴重。
或許用功成名就這個詞兒來形容一個犯罪團夥的頭目不是很恰當,但是相較於法蘭西龐大的人口基數,真正功成名就的那部分人實在是太少了,而且他們的功成名就幾乎是在一生下來的時候就已經確定了。
所以,那部分人通常不會成為法蘭西人民效仿的對象,而格瓦維這樣大字不認識幾個卻憑借‘聰明才智’在巴黎闖出一片天的人物在某種意義上也成了一種不太光彩的草根英雄。
但不論他是不是英雄,酗酒的習慣已經在他那張大臉上留下了歲月的痕跡。
格瓦維的鼻子儘量發展,近乎一個不列顛法律文書上的大寫a字,布滿血筋的麵頰像是葡萄葉的脈絡,紅裡帶紫,還分布著許多小瘤,而且還有些許細毛點綴。
整個臉龐仿佛秋天乾癟的樹葉包著一隻其大無比的雞樅菌。
兩道濃眉好比兩簇堆著雪花的小樹,底下一雙小眼倒是很精神,但其中顯露出的卻是一種貪婪成性的狡猾。光禿的腦袋四周隻剩一圈花白的頭發,而且毛發還有點卷曲,就像是在頭上套了一圈百褶裙。
最糟糕的是,與法蘭西所有傑出的大人物一樣,他是個矮身量,而且還挺著的大肚子,走起路來就如同一盞費油且光線不足的舊油燈,似乎一絲最輕微的晃動也會將燈油灑了去。
而且他的衣著品味也讓人難以恭維,頭上頂的是民兵的三角帽,穿著似綠非綠的絲絨背心和絲絨長褲,棕色的舊大氅,一雙花色紗襪,一雙銀褚扣的鞋子。
雖然這樣的穿搭風格卻是挺流行,但是套在格瓦維的身上,卻把他襯的活像是個拿棉被蓋起來的大酒桶。
格瓦維剛走進酒館,便有人殷勤的迎了上去。
他們嘴中說著言不由衷的讚美,為的隻是能讓這位聖日耳曼區有口皆碑的土匪頭子扔兩個賞錢,抑或是給他們派發一些大夥兒一起發財的活計。
亞瑟見到格瓦維進了酒館,明知故問的向克拉拉拋出問題“那是誰?”
誰知克拉拉的臉卻一下子陰沉了下來,她輕輕扥了扥亞瑟衣角,囑咐道“彆和他扯上關係。吃完這頓飯,你就回家,這裡不是你這種人應該來的地方。”
亞瑟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他沒有急著去接近格瓦維,反倒是聽從了克拉拉的勸告,悶頭吃起了他的馬倫哥燉雞。
雖然亞瑟此行的目的便是接近格瓦維,但是從克拉拉的語氣來看,這姑娘似乎不大想招惹那個土匪頭子。
這個姑娘給亞瑟的印象挺不錯,所以他也不想替對方惹事。既然格瓦維已經來到了酒館裡,待會兒他有的是手段和那家夥拉近距離。更彆提,維多克也在這裡,就算他不出手,這位巴黎神探應當也可以搞的定。
但是,雖然亞瑟沒有主動替克拉拉生事,但格瓦維卻一眼便望向了克拉拉的位置。
這位五十多歲的禿頂老酒鬼踱著步子來到克拉拉的身邊,相當自然的從身後抱住了克拉拉白皙的脖頸,用他灰白的胡茬摩挲著對方的臉“親愛的,上星期我送你的東西還喜歡嗎?現在巴黎的女士們都追求嬌蘭的香水和寶璣的腕表,現在你兩者都有了,你心裡有感受到幸福的滋味兒嗎?”
克拉拉翻了個白眼,頭也不回的嘟囔著“得了吧,誰知道這是你從哪個貴婦人的房間裡摸出來的,你就算送我,我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戴上街呀。再說了,那幫警察專門盯著我這樣的姑娘,動不動就把我攔下來盤查。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們,要是我見到有一位穿著破裙子,沒有任何金銀首飾的姑娘卻一身高端香水的味道,還戴著一塊寶璣的腕表,我也會起疑心的。”
“喔……”格瓦維嗬嗬笑道“親愛的,這倒是我考慮不周了。我早該想到,還應該送你一條皇家廣場訂製的新裙子的。不過現在想到也不遲,我馬上就讓人去訂做,保證你下周去教堂的時候就能穿上。”
克拉拉扭過身子,盤住了格瓦維的脖子,嗔怪道“親愛的,何必那麼麻煩呢?你給芙蘭訂做的那一條不是馬上就能取貨了嗎?不如把那一條讓給我,讓她再訂一條新的。”
克拉拉的話音剛落,原本坐在隔壁桌同旁人打情罵俏的幾個姑娘立馬冷嘲熱諷道“怎麼會有人厚顏無恥到這種程度呢?撬了彆人的情人,又要撬彆人的裙子。”
克拉拉聞言,細柳般的眉毛頓時立了起來“我好像黑貓在叫,喔,不,我聽錯了,原來是幾隻落了毛的母雞啊!”
幾個姑娘一聽這話,立馬抄起麵前的餐盤直接朝著克拉拉扔了過去“滾你媽的,你這個婊子養的!”
“啊!”
克拉拉被潑了一身的油水,尖叫著也抄起了麵前的馬倫哥燉雞扣在了對方的腦袋上“你這坨馬糞以為我就是好惹的嗎!”
她們這幾聲尖叫就像是吹響了戰鬥的號角,一時之間,酒館裡的姑娘們旗幟分明的劃分為了兩派人馬,互相撕扯扭打在了一起。
直到這個時候,亞瑟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原來這群姑娘還是有派係的。
格瓦維一開始也被姑娘們的陣仗嚇到了,不過轉瞬之間,這位身經百戰的土匪頭子便化驚訝為憤怒,他一巴掌拍在吧台上,大吼一聲道“都給我停下!”
但這種時候,顯然不會有姑娘聽他的話,他的話隻說了一半,便沒有接著說下去了。
這倒不是格瓦維的肺活量不足,而是他剛張開嘴,一根雞骨頭就順著他的嘴巴卡進了嗓子眼。
聖日耳曼區的一代梟雄捂著喉嚨躺在地上,險些直接被送走。
而一旁的亞瑟眼見著局勢即將失控,也開始嘗試控製局麵,但是英國經驗顯然不適用於法國巴黎。
亞瑟剛剛站起來想要把克拉拉和與扭打的姑娘分開,但轉瞬間便慘遭餐盤爆頭。
好在餐盤並不是鐵質的,所以亞瑟隻是腦袋微微發懵,很快就回過神來,並阻擋在了兩個姑娘之間。
兩個姑娘顯然並不管眼前這位先生比她們更高更壯,更不在意他有可能借此機會揩油,畢竟在此之間,大仲馬已經開始這麼乾了。
但是機警的維多克則趁著這個機會溜出了餐館,不消多時,便聽見餐館外傳來了一陣警笛吹哨的聲音。
緊接著是幾聲槍響,伴隨著姑娘們的尖叫聲,巴黎警察湧入餐館。
“所有人都老老實實趴好了,不許動!你們這裡,剛剛是誰挑頭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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