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房裡砌了專門的燒水鍋爐,出水口下就是香柏木大浴桶,添熱水便不用搬運了,浴桶底部鑿有出水口,倒水也省得要舀。
不過沒有自來水,鍋爐裡的水,和涼水缸的水還是得人工挑進來,一般在早晨卯時由護院挑。褚時鈺也得知柳如思的許可了,不過覺得安排得合理,就沒發表意見。
但柳如思和彩雲都是搬個小馬紮,弄一盆溫水擦洗衝淋,都覺得泡澡費水又費勁,大浴桶總共也沒用兩次…
“雪霏,你要不一起洗?我們兩個都光著,就你穿著衣服,怪尷尬的!”彩雲臉上微窘,手裡拿著一方澡巾給思姐姐搓背,這是她們來北方才有的習慣。
“我等會再…”雪霏低著頭,但能看見臉頰和耳朵都暴紅!她才開始發育,以往也沒意識到成熟女子,如此不同…
“下次你和彩雲一起洗,搓澡很舒服的,可以試試。”柳如思誠心推薦道,拿起彩雲的搓澡巾,兩人互換了方向。
搓澡雖然很爽,但也不是次次都搓,也就剛好碰上彩雲要洗浴,才來一頓。
消磨了兩刻。
兩人都穿上寢衣,鬆散披著外衫,神清氣爽的打開浴房門。
“早點睡哈。”
“嗯,思姐姐你也是~”
彩雲飄飄然的走上回廊,視線瞟向正房方向一頓,接著風雲突變般‘啊’了聲!見鬼般跑回東廂房!
走在後麵的柳如思,都沒轉身就知道鬼是誰了!
黑夜幽暗的走廊上,高大身影被廊燈勾勒,更具有壓迫感…
“有事找我?”
柳如思一點都不怕,隻心歎,不知道又發什麼病了。
褚時鈺往前走了幾步,幽暗的神情顯露,嚇人不是沒有原因,現在他整個人都散發著陰沉的氣息…大手抬起輕撫她的發髻,嘴上欲蓋彌彰的平淡問:“方才沒有梳洗嗎?”
飄了眼在遠處一邊倒水一邊鬼鬼祟祟偷瞄的秋菊,柳如思就明白,她被打小報告了…
“有些困了,濕著發不能早睡,等會兒回房拆,早晨再洗。”柳如思打著哈欠繞過。
褚時鈺鬱色稍緩,如影隨形走在柳如思左側,柔聲說:“丫鬟們還在忙,你自己拆不方便吧?”
“奴婢…”跟在後頭的雪霏聲音輕細,但也顯了存在感。
褚時鈺側過臉,冷咧的眼神頓時嚇得小姑娘停住腳步。
“浴房清了,去伺候彩雲小姐就寢。”
柳如思在房門前停下腳步,轉頭笑道:“你也早點睡。”
說完她就若無所覺般要回屋,這人哄起來太麻煩,就此揭過最好,反正她以後也不編彩辮了…
大手一把拉住,柳如思設想落空。
“我很生氣。”
褚時鈺坦誠表達,語氣卻掩不住的委屈,要知道,他真心讚美過她編彩辮好看!見她聽過他讚美還每天編,甚至還暗喜過!哪知道在西南是有特殊寓意的?
柳如思深吸一口氣,轉身以楚楚可憐的眼神看他,歉意柔聲說:“此一時彼一時,以前想法不同,彆生氣好不好?”
怨怪頓時飛了大半…不行!不能這麼輕易過去!
“你說考慮後,十多天都還編…彩繩,你的想法不是那時變的嗎?或者說考慮是在騙我?”褚時鈺臉上依舊幽怨。
杏目望向夜色,沉寂了幾息…
瑞鳳眼忽而大睜,似乎想分辨出她的內心,他的心臟已經揪作一團…不是吧?
“不是騙你,我並不在乎彩辮的寓意,編了覺得好看,也就成慣例了。七夕之前你也沒見我編過,對嗎?”柳如思有條不紊的解釋道。
合理的話使他受到安撫,將殘留的不安壓下,褚時鈺繼續追究原本的問題:“但你明知道這個的寓意,我會很介意。”
柳如思輕歎一口氣,溫聲哄道:“那要怎麼做,你才能不生氣呢?”
“嗯…”假裝思考了一下,他才鄭重提出要求:“把彩辮拆了,以後不許再編。”
“好。”她爽快應下,又要轉身…
又被拉住,褚時鈺補充道:“我來拆。”
她遲疑了一下。
“我幫你拆,就不生氣了。”柔聲而直白的說出目的,他很是期待。
白了他一眼,柳如思朝房間撇了撇頭說:“幼稚。”
褚時鈺臉上終於陰轉晴,半擁著她朝屋裡走,得到允許而進她的房間,這是完全不同的意義!
外頭傳來輕而急的腳步聲。
今夜負責守夫人外間的春蘭剛打開門,就見著王爺的背影進了裡間,頓時又驚又喜!王爺終於要如願以償了?
春蘭當即又將門輕掩上,到左屋搬來小凳,和得悉跟來的秋菊一起坐在廊間,竊竊私語著,等候裡頭的吩咐。
平常她們是不願在外頭守的,但這花好月將圓之夜,當丫鬟的就得妥帖而不打擾~
屋內裡間。
柳如思在梳妝台前坐下,燭光偏暗,銅鏡裡更看不分明,不過發飾取下後可以就近收好。
而褚時鈺盯烏黑雲鬢許久,興致勃勃且緊張著,大手在順滑的發絲上摸索了半天,都沒能下得去手!生怕亂動了會扯疼她!
“先把挑心拿下,正麵最大的那個。”柳如思閉著眼睛指揮,她真的有點困了。
褚時鈺這才定下神,小心翼翼取下,尖頭離開她頭頂兩寸,才自然的放進打開的首飾匣子中。
“左右掩鬢。”一邊指示,她一邊動手取下白玉金耳墜。
大手當即摸上另一邊還沒取的墜子,他不樂意道:“不是我來拆嗎?你等我弄。”
“好…你快點,我要睡著了…”柳如思聲音都染上了倦意。
忽而她感覺後背被溫暖支撐住,低沉的嗓音悄聲說:“那睡吧,我第一次拆…以後會了就快了。”
“左邊有根小簪,取下就能解彩辮了。”她不置可否的繼續指揮,依舊閉著眼睛,也沒離開堅實後盾。
小巧的簪子取下,彩辮的尾端便鬆動了,略一撥弄,環繞發髻的長長小辮便落了下來,褚時鈺耐心細細將彩繩和發絲分開。
其實褚時鈺常常不懂她在想什麼,隻能通過她的行為去分析猜測。
比如方才問是否在騙他時,她沉默的那幾息,他都快窒息了…
但轉頭想,她同意親近是真的,願意溫柔哄他了也是真的,騙他會考慮有什麼意義?她應該知道,就算他明白是假的,也會當成真的對待,直至弄假成真。
完整拆下彩繩,褚時鈺看了眼就憤憤收入懷中,怎麼處理可以出去再決定,總之不會留給她!
注意力又回到靠在他身上的人兒,她呼吸均勻,好似真的已經睡著了,而如墨的秀發上隻剩下最後一根大的白玉金簪。
大手比之最初還要輕柔幾分,生怕驚擾了安寧的睡夢。
與此同時,是無聲的驚歎!
滿頭青絲隨著發簪的離開而失去束縛,黑亮的瀑布滑落,慵懶而散漫的樣子,襯得白皙小臉越發的嫵媚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