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少年時在江湖中漂泊,見過好人,見過壞人,見過為家國奮不顧身的,也見過為了蠅頭小利叛國投敵的,有些人我早已忘記,但是有些人老道便是死了也會記得。”張三豐從架子上麵取下一隻木匣說道。
那木匣顏色漆黑,不知是什麼材料打成的,看著暗沉沉的毫無光澤,可是上麵卻一絲灰塵都沒有,想必主人常常擦拭,才能讓它保持在這個狀態下。
米亞看著這隻長長的匣子,匣子的樣式很簡單,隻在麵上用刀刻了幾道雲紋,可就是這幾道簡單的雲紋卻勾出了一絲蒼涼,讓人看著這隻匣子便有種潸然淚下之感。
“那年我也隻不過是十幾歲的少年而已,也曾不自量力的去抵抗元兵,若不是燕將軍相救,恐怕早就成了一坯黃土。”張三豐輕撫手下的木匣子,似乎是又回憶起了當年兵荒馬亂中的往事,個人的力量,在千軍萬馬當中,屬實是不能算什麼的。
“可惜的是,燕將軍本人卻在不久之後被人構陷,死在了朝堂之上。”他的語氣中難得的帶上了幾絲嘲諷。
有宋一代,朝廷皆是重文輕武,這是說好聽的,說不好聽的,根本就是捧文抑武!大概是開過的老祖宗出身於武將,得位手段也不是那麼光彩的原因,這個朝代對武將的壓製堪稱是有史以來最嚴重的。尤其是南宋的幾個皇帝,寧願給異族之人裝孫子都不願意放鬆對武將的壓製,導致後來滿朝居然找不出來幾個能打仗的將軍。就這樣,這幫子人居然還不忘兩宋內鬥的傳統,危機時刻敢把能抵禦外族的將軍給拉下馬!
那時他聽到消息之後一路奔赴到汴梁,想要救得燕將軍出來,再不濟,也保住他的家人。可惜,宋朝的皇帝們都是窩裡橫,對外麵的敵人膝蓋軟的要命,對上自己人卻是殺伐果斷,決不容情。等他終於趕到汴京之時,燕將軍一家早已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屍體。
長歎一聲,張三豐打開了木匣子,“這是當年燕將軍隨身的兵器。”他從匣子中取出了兩把兵器,看樣子毫無弧度,卻不像是刀。
“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唐人好風采,好豪氣,一句詩便寫出了縱橫天下的氣魄。”張三豐執起其中一把兵器,一卡長鞘,便抽出了裡麵一把寒光閃閃的橫刀。
“燕將軍雖然用的是刀,可是他的刀卻比劍還要閃耀世間,一刀揮出,不知道有多少蒙古人紛紛膽寒梟首。”他將另一把刀遞給了米亞,“這兩把刀一名為寰,一名為宇,是燕將軍的師父在他下山的時候送給他的,意為橫掃寰宇........”
說到這裡,張三豐的話語頓了頓,恐怕那位老先生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得意弟子會落到這般下場,寰宇雙刀最終沒有橫掃寰宇,蕩平一切不平之事,卻在匣子當中蒙塵了幾十年。
一時之間,他心中忍不住升起了一絲悲涼,這世間,何時才能還百姓一個太平?
“寰宇?”米亞握著手中的橫刀眨了眨眼睛,這刀的名字可真是夠霸氣的了。
不過它們也確實是配得上這個霸氣的名字。
跟後世的很多長刀不一樣,橫刀的刀背是平直的,隻是一側開了鋒,就連刀尖都像是被平平的削掉一樣,整把刀都充滿了一股子崢嶸不平的淩厲感。
而且這把刀的材質絕對有問題,根本就不是那種普通的精鋼所值,其中似乎是混雜了一些彆的金屬。
“此刀鑄造之時參入了隕鐵,血不沾身,便是燕將軍最後的遺物了,願你能好好用它,不要埋沒了這刀。”張三豐看著手握長刀的小姑娘,記憶又飛回了多年前的戰場上麵。
那時候的燕將軍所到之處無人能敵,即使是驍勇善戰的元人也是要退避三分的.......
“多謝張真人賜刀!”米亞握著手中的長刀,心中歡喜。
雖然不是她最熟悉的武器,可是握住一把刀的感覺跟握住一把劍的感覺到底是不一樣了,更何況這兩把刀真的是很合她的心意。
“這刀好輕。”相對於張三豐的感傷,米亞的注意力放在了另外一件事情上麵,她顛了顛手中的兩把橫刀,發出了一聲驚歎。
時人用劍頗有講究,重量大多數都在一個範圍之內,峨眉派也是如此,峨眉弟子手中的長劍都是製式長劍,重量不輕不重,剛剛好適合從入門的弟子到入室的弟子使用。男弟子用的順手,女弟子用的也順手,堪稱是大師計算出來的最佳重量。
可是手裡麵的這兩把刀卻似是比她原本的佩劍還要輕,這就有些不可思議了。這不是一把刀的重量,而是兩把刀加在一起的重量比一把劍還要輕!跟握劍比較起來,米亞握著這兩把刀簡直就像是手裡麵沒握什麼東西一樣,抬手之間,這把刀就輕輕的劃過空氣,發出了一聲銳響,“嗤——”
“好刀!”她脫口而出。
跟用劍時的沉滯比較起來,這刀在她手中幾乎就像是手臂延伸出去了一截一般,簡直不要太流暢!
“此刀淨重一斤九兩,專為戰場克敵所鑄,揮出之時有風雷之勢。”張三豐一撫長髯笑道。
一斤九兩?米亞瞬間就在心中把這個重量給換算了一下,自唐以來,一斤為十六兩,一兩為後世的37.3克,也就是說這兩把刀加在一起的重量也隻有1007.1克,這是算上了手柄的重量,如果不算這個重量的話,這兩把刀還要更輕。想到這兩把刀裡麵是參進去了隕鐵的事情,她忍不住讚歎了一聲古人的工藝水平,放到科技先進的後世的話,這種刀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既然如此,便請張真人看看晚輩的刀法是否能夠引動風雷之勢。”握住一把長刀,米亞身體裡麵的那種熟悉感又回來了,一躍而出,揮出長刀。
“咻——”長刀劃過之處,空氣似乎都被破開,發出了被斬裂的聲音。
而米亞本人則是順著自己本來的習慣揮舞長刀,瞬間就感覺到了跟以往用劍時的不同。
那是一種更加流暢而沒有阻滯的感覺,就好像她真的是隨風的方向而讓整個人跟著它們一起流動.......
“好!”張三豐見她將一把刀舞的寒光閃閃,大聲讚道。
如果說之前這小姑娘用的劍法被稱作流風是再貼切不過,那麼現在她將這劍法換成了刀法,就從流風變成了隨風,一刀既出,堪稱天.衣.無.縫,毫無痕跡,果然天資高絕!
“是張真人送的刀好。”米亞收刀入鞘,喜顏笑開。
這刀用起來簡直太順手了!果然還是這種重量輕的刀適合她!
她感覺用現在的刀的話,簡直都可以挑戰一下武當劍陣了!隻是看了一眼送刀給她的老前輩,米亞最終還是沒有說出這麼厚臉皮的事情,又吃有喝又拿還有陪練的日子,即使是她這種臉皮奇厚無比的人也是不好意思再可著一隻羊使勁兒的薅羊毛了。
“不及你送的竹子好。”張三豐淡然一笑。
寶刀送英雄,既然小姑娘適合這刀,他也願意為它找到一個合適的主人,看著它重新綻放光芒。倒是這小姑娘送來的那一盒子竹子讓他頗為好奇,刀砍不斷,水火不侵,如果不是上麵的絲絲纖維的話,他險些以為這是什麼天外飛來的隕石之類的東西了,這種竹子的堅硬程度簡直堪稱他有生以來見過的最硬的東西,恐怕就算是當年楊過大俠的玄鐵劍都是沒有它硬的!
呃.......張三豐的想法其實沒錯。
身為滅絕師太的入室弟子,米亞當然是有近距離觀察跟屠龍刀同出於一把玄鐵劍的倚天劍的資格的,也趁著滅絕師太不在的時候嘗試過用倚天劍砍竹子。可惜的是結果就跟張三豐想的一樣,即使是在劍中灌注了內力,倚天劍也沒辦法切斷竹子。之後她就不敢繼續嘗試下去了,要是萬一試驗過頭了把倚天劍給搞斷了怎麼辦?
到時候她大概是要被滅絕師太給直接拍死吧!
“老道很是好奇你這竹子到底是從何種土地生長出來的,又是何品種,怎的如此堅硬?”張三豐忍不住好奇道。
他真的是各種方式都嘗試過了,可是那盒子竹子來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現在還是什麼樣子,真是半點兒改變的都沒有,這到底是什麼神奇的物件兒?
“我也很好奇.......”米亞也歎氣。
這竹子硬的,讓她平時想要砍兩根編竹簍子都不行,簡直令人無語。本來還以為已經達到了天人之道的張真人能夠想到辦法對付它呢,沒想答案依然是無解。
看來這東西是在生活中派不上什麼用場了。
“不過老道倒是發現了這東西的一個特點。”見米亞一臉悵然,張三豐也不失望,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情,“這竹子堅愈金剛,用起來倒是一門不錯的兵器。”他摸著胡子笑眯眯的說。
雖然怎麼想辦法都無法把這些竹子給弄斷,但是也不是沒有彆的可以使用它們的方式,比如說灌注內力之後,這竹子的威力可比刀劍要強大多了,一塊大石頭砸下去,瞬間就成了粉末,它自己倒是毫發無傷,也是一件神奇的寶貝。
“老道倒是覺得這竹子的質地頗為有趣,說不得將來就能在什麼地方用上。”張三豐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臉上的笑容愈發加深。
這竹子雖然水火不侵,可是這也隻能說是普通的水火,若是換成了精金之水跟極寒之冰呢?慢慢的磨著,總有一天會磨出可以改變它的形狀的方法的。
米亞聽的目瞪口呆,老江湖果然是老江湖,真是經驗豐富,這不就是極熱跟極寒嗎?
換種角度來看,她珠子裡麵的那座黑山上的水也是同樣的道理,隻不過是強度上麵更勝一籌,按照這種思路來看的話,張真人的想法搞不好真的很有可能實現。即使是不能斷的那麼痛快,但事水磨工夫用起來也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不得不說,米亞能跟這位武當創始人說到一起去不是沒有理由的,兩個人都非常具有實驗精神,同屬於說乾就乾的那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