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的有點兒多。
米亞現在畢竟是頂著一個剛剛八歲的殼子,這種爆發性的演技場景也是很耗費力氣的,不可能經常出鏡——羅斯也不值得她把這種手段每天都在他身上演一遍。
大多數時候,她還是挺正常的。
就比如說回到家之後,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的餐桌上她就重新變成了一個脾氣溫和的小可愛。
“早上好,羅斯,回到家的感覺怎麼樣?”她語調輕快的說,就像是昨天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那個手腳並用,瘋狂砸門的人也不是她一樣。
“很.....很好。”羅斯臉色驚恐,語氣也有點兒結巴,看自己的小妹妹的眼神簡直就像是在看一個神經病一樣。
呃,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想法其實沒錯。在這裡,米亞使用了一種表演派的表演方式,直接套用了有精神問題人士的表演模板。隻不過她的這個模板並非是大眾總結出來的教科書般的模板,而是來自於跟某位長輩相處的經驗——還有什麼表演能比曾經身臨其境還要更加真實呢?
所以就算是她現在笑的一臉溫和,餐桌上的幾個人也不能放下突然之間提到喉嚨的心,因為這種溫和實在是太不正常了。一個昨天還恨不得把門板給砸碎的人,今天早上就變得和顏悅色了,這隻能讓人更加警惕她的心理問題好嗎?
“呃......我預約了卡米爾醫生,待會兒吃完早餐之後我就送米婭過去。“傑克看著感覺不太正常的女兒,語氣有點兒發飄。
昨天在醫院的時候他就已經預約了這位口碑不錯的兒童心理專家,準備給小女兒來一整個套餐,解決她的心理問題。
他是真的被女兒昨天的癲狂狀態給嚇到了,那種活像是瘋子一樣的情況讓他做了一晚上的噩夢!
“好的,爸爸。”米亞露出了一個乖巧的笑容,就像是每一個這個年紀甜蜜的小女孩兒。
坐在她對麵的羅斯看著她的笑容,猛的打了個冷顫,把頭埋進了早餐的盤子裡麵。
他覺得自己的小妹妹現在需要的不是一個心理醫生,而是一個驅魔人!
然而他的想法不重要。
就算是傑克跟朱迪更喜歡他,可是在這種家庭大事上麵,也不會參考他的意見。
而且他昨天才經曆了一場災難,蓋勒夫婦也不會用這種事情來對他進行第二次傷害,所以他就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米亞在後車窗中對自己露出了一個邪惡的笑容。
“啊——”羅斯嚇了一跳,絆倒在了草地上。
“怎麼了?美國男子漢竟然連給草坪除個草都沒有力氣了嗎?”莫妮卡聽到聲音,探出腦袋對羅斯諷刺道。
看看這個蓋勒家的好學生,現在家裡麵除了她這個非洲的犀牛之外,又出現了一個英國淑女,接下來呢?
哦,偉大的羅斯·蓋勒,他不應該沉迷於恐龍世界,而是應該嘗試著當一個脫口秀演員!
莫妮卡鼻子噴氣,她覺得自己可能需要一點兒鎮定劑,從昨天到現在,羅斯簡直刷新了她的下限!
已經到達了卡米爾醫生的診所的米亞並不知道家裡麵因為她的事情而出現了一點兒小小的問題,而是坐在椅子上麵等傑克跟朱迪出來之後好自己進去。
她知道傑克會對卡米爾醫生說些什麼,今天她在餐桌上的表現確實是不太正常。但是為了避免朱迪繼續在以後的日子裡麵故態複萌,她覺得這種表現十分重要——大多數時候,人們並不想要去招惹一個腦子有問題的人。
他們更願意跟這樣的人保持距離,保持沉默,這樣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證自己的安全。
她不求這蓋勒夫婦對她有多麼的關心,隻希望他們能夠把目光少放在她身上一點兒就好,第二個莫妮卡的稱號她真的不想要!
不過太過分了也不行,這會引發夫妻兩人的焦慮,進而在她身上投入更多的醫療資源,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所以怎樣把握這個度就成了一個問題。
幸好,她有豐富的麵對精神病跟神經病的經驗,也有豐富的麵對心理醫生的經驗。
希望這個心理醫生對特殊食材沒有特彆偏好。坐到了卡米爾醫生診室的沙發上的時候,米亞在心裡麵想。
“你好,梅麗莎,我是珍妮,我可以叫你米婭嗎?”卡米爾醫生是個看起來很溫和的女人,這可能跟她那雙溫暖的、棕色的眼睛有關。
跟這雙讓人放鬆的棕色眼睛比較起來,米亞的眼睛即使是情緒平靜的時候也會讓人有種壓迫感,這來源於她的那雙克萊因藍的眼睛,一種極為體現個人情緒、過於具有衝擊力的顏色。
這讓她在麵對這位醫生的時候不得不微微垂下了眼角,“當然可以,卡米爾醫生。”
米亞小聲的說,手指攪在了一起,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有些緊張的小女孩兒。
“你可以叫我珍妮,我覺得也許我們能成為朋友.......”卡米爾醫生微笑了起來。
“......梅麗莎的問題並不嚴重,她隻是需要多一些關懷,以及相對溫和平靜的環境,這會讓她一直緊張的神經感到舒緩一些。我的建議是給她找點兒分散注意力的事情來做,比如說繪畫或者是手工作品跟種植植物一類的,這會有效緩解她的情況。”谘詢結束之後,卡米爾醫生對蓋勒夫婦說。
這是典型的創傷後應激反應。值得慶幸的是,這隻是一小女孩兒,而不是一個剛從戰場上麵走下來的大兵,否則的話,問題會嚴重的多——至少一個小女孩兒不會在睡夢中乾掉靠近自己身邊的成年人!
“米亞沒有繪畫的才能——”朱迪的話剛說出口,就在卡米爾醫生的笑容中消音了。
對方的笑容讓她有些難堪,就像是洞悉了她的思想跟內心一樣。
“實際上,蓋勒夫人,梅麗莎跟我提出了一項請求,她希望我能夠說服你們讓她去學習格鬥技巧,認為那會讓她更有安全感。”卡米爾醫生的話語不緊不慢,述說著來自於米亞的那些有些天真的想法,“因為這會讓她感覺自己很強大,在下一次受到襲擊的時候有足夠的能力反擊。這有沒有讓你們想到什麼?”
“Wha?”傑克皺著眉頭,他們應該想到什麼?
提升自己的實力對抗犯罪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難道他們還能指望那些該死的警察跟校董嗎?
“對於一個成年人來說,這是一種很正常的想法,當他們受到傷害的時候,會本能的希望自己更加強大,有足夠的能力反擊傷害自己的人,實現自救。但是梅麗莎隻有八歲,正常的這個年齡的孩子們在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第一想法都是爸爸媽媽快來救他們,親人是他們求救的第一途徑!”卡米爾醫生看著這對夫妻,神色中充滿了不讚同。
“可是梅麗莎不同,她的想法裡麵沒有你們的存在,這本身就是一個問題,她潛意識當中認為自己受到傷害的時候你們不會出現對她進行救助!”她嚴肅的對傑克跟朱迪說。
一個優秀的心理醫生不應該對自己的病人產生過多的感情,不管是哪一種。
但是卡米爾確實是很同情梅麗莎·蓋勒,這個差點兒就死了的小女孩兒。
不僅僅是因為她差點兒死掉的經曆,還因為她在家庭中受到的冷暴力!
是的,就是冷暴力,這是她對這個小女孩兒在家庭中遭受的那些無視跟輕視做出的定義。甚至她認為這女孩兒遭受的不僅是冷暴力,還有她母親不自覺做出的精神控製。
她看了看在透明玻璃另外一邊的米亞,眼帶憐憫。
拜高超的談話技巧所賜,她從這小女孩兒的口中得到了很多的信息,但顯然,這些信息聽起來讓人不是那麼愉快。
這孩子跟她的姐姐沒有發現自己的父母正在對自己實施冷暴力,更沒有發現母親在通過語言跟態度達到對她們的感情操控——也許她是無意識的,但造成的結果就是這樣。
蓋勒夫人通過不斷的打擊跟刻薄的語言以及無視的的態度,成功的讓這孩子認為自己是一個廢物,並且沒有什麼存在的價值。特彆是跟她的哥哥比較起來,她就像是一個專門用來襯托彆人的腳墊一樣——來自於她的親口述說。
這樣的一個人當然沒有什麼被拯救的價值,被放棄是很正常的事情。
“......這是一種非常糟糕的想法,童年時代或許並不明顯,但是隨著她逐漸成長,這種嚴重的自卑心理會對她的生活跟學習還有感情造成嚴重的影響.......”卡米爾醫生對傑克跟朱迪講述了一下現在的情況有多麼糟糕。
“她昨天會做出那種反應,其實是一種對過去壓抑生活不滿的發泄。雖然這麼說會讓人感到不是那麼很愉快,但她這次遭遇的事件讓她對自身情緒的控製減弱了,所以才會出現這種觸底反彈的情況.......”她看著這對非常不負責任的父母,表情十分嚴肅。
而傑克跟朱迪則是完全被現在的狀況給搞蒙掉了,他們對米亞實施了冷暴力跟情感操控?
上帝啊,這是多麼嚴重的指控!
可是他們又對卡米爾的話無法進行反駁,因為相對於羅斯來說,他們確實是無視了這個孩子。還有那些打擊她的話語跟刻薄的態度,傑克撐住了腦袋,剛剛妻子還脫口而出米亞是個沒有繪畫天賦的孩子。可實際上她從來都沒有係統的學習過繪畫,甚至就連課外活動中都沒怎麼接觸過,又從哪裡得出她沒有繪畫的結論的?
卡米爾看著這對夫妻搖了搖頭,顯然他們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她想起來了剛剛米亞跟她說的話,“我愛莫妮卡,可是我不想要像她那樣成為垃圾處理器。她總是羨慕的看著鄰居家的姑娘穿著漂亮的裙子,但是她自己卻因為太胖了不但沒有辦法穿上這些漂亮的裙子,還要遭受彆人的嘲笑.......”
年幼的女孩兒眼睛裡麵全是恐懼,“他們管她叫肥豬,大象,移動漢堡......衝著她丟水果,扔掉她的書,在樓上往她的頭上潑水......”
“......媽媽喜歡填充羅斯的衣櫃,帶著他去買當季新出的衣服,可是她從來不會帶著莫妮卡出門。”焦慮跟淚光浮上了那雙明亮的眼睛,讓卡米爾都被感染了。
這實在不是一個有著健康關係的家庭!
米亞靜靜的坐在那裡,看著透明的玻璃那邊的三個人說話,毫不費力的通過閱讀他們的口型得知了談話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