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亞是被痛醒的。
痛楚的來源是她的腹部,如果她的醫學常識還沒有完全消失的話,那麼這種痛應該是出血痛......她猛的睜開了眼睛,看到自己被卡在了椅子跟椅子之間,眼前還有一張血肉模糊被木倉爆了頭的成年男人臉!
她大口的吸著氣,試圖緩解自己的身體裡的疼痛,同時把手臂從被夾著的地方抽出來,卻發現她的手臂簡直稚嫩的可怕,那仿佛是蓮藕節一樣的手臂隻能說明兩件事,要麼她是個胖子,要麼她的年齡太小。而結合長短度來看,很遺憾,現實是後者。
但現在她已經無暇關注這種事情了,腹腔的痛楚讓她很清楚一件事,要是再不進行自救的話,那估計不用等她爬出去求救就要完蛋!
咬開一小瓶羅瑞林的金雨水稀釋劑,米亞喝了下去。然後用力的把腿從縫隙裡麵抽出來,無視火辣辣的痛感,從已經碎裂的玻璃孔洞中爬了出去。
車上的火苗越來越大,濃重的汽油味散發在空氣中,彰顯著自己瘋狂的存在感,促使米亞越爬越快,生怕還沒有爬到安全地方自己就完蛋了。
但顯然這場災難不想要這麼放過她,車子最終還是在汽油跟火焰的加持下火暴火乍了。
“轟——”火暴火乍聲在米亞背後響起,竟然讓她鬆了一口氣,總算是沒有被炸飛,但隨之而來的一股毛骨悚然的危機瞬間攫住了她的心臟。她下意識的把自己的身體團成了一個球,保護住了之前受傷的腹部,然後就被一場突如其來的火暴火乍給掀飛,重重的被甩在了巨大的廣告牌上,隨後跌落在地,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是因為一陣爭吵聲。
隔著一道門,她聽不清一男一女兩個人的具體吵架內容,但是卻能從這股穿透了門板的吵架聲中感受到那急速語調中憤怒的情緒。
這是出了什麼事兒?她眨了眨眼睛,有點兒迷茫,想要說話,卻覺得嗓子乾涸的厲害,聲音都發不出來,想要抬起手臂,又覺得手臂是那麼的沉重又無力。隻有鼻子聞到的那股濃重的消毒水的味道跟從頭到腳的劇烈疼痛感還能證明她現在依然活著。
“米亞!”憔悴的女人走進門就見到女兒睜開了眼睛,欣喜的撲了過來,試圖確認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覺,“你感覺怎麼樣?你還好嗎?是有哪裡不舒服嗎?”
一連串的問題從她的口中問出,成功的讓米亞本來就迷糊的腦子更加迷糊了,“我.....”她試圖發出聲音,但卻隻是發出了一個字母就嗓子嘶啞的說不出第二個詞了。
“喝點兒水!”帕拉卡手忙腳亂的倒了一杯水,湊到了她的嘴邊,“一點點的喝,彆太大口,你剛剛手術完,不能大量的飲水。”
“....手術?”喝了一些水之後,米亞總算是能夠發出聲音了,但是她依然不明白自己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好像忘記了什麼東西,可是卻又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忘記了什麼。整個腦子裡麵一片混亂,像是一團被攪亂的漿糊,完全黏在了一起,根本就沒有思考的餘地。
“你不記得了嗎?”帕拉卡呆住了,試圖從女兒的表情中看到玩笑的情緒,可是那雙巧克力色的眼睛中卻隻有一片迷茫。
“醫生,醫生!”帕拉卡徹底慌了,跌跌撞撞的衝出門呼叫醫生。
她不能接受一場車禍在失去了丈夫跟兒子的同時連女兒也出現了問題!
“看這裡,有一塊淤血壓在這裡,應該是頭部遭受到重擊引起的失憶狀況。”醫生皺著眉頭看著米亞的頭部CT片說,“也許會隨著淤血的消失漸漸就恢複了記憶,也許她以後一輩子也不會想起來過去的事情......”
帕拉卡呆呆的坐在那裡聽著醫生說話,一大堆的內容裡麵隻聽到了一句,也許米亞一輩子都不會想起來過去的事情。
“真的沒有希望了嗎?”她抓住醫生的袖子,眼中全是痛苦。
“我很抱歉,人類的大腦是一件非常精密的機器,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能夠把它研究透徹,我也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醫生搖了搖頭說,“也許她以後會想起來也說不定。”
這可不是他在敷衍這位女士,而是失憶這種事情經常會在嚴重的撞擊中出現,車禍又是發生這種情況中的一個高發事項,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出現一個因為劇烈撞擊頭部導致失去了自己記憶的家夥,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這些人的記憶就會重新恢複。
正如他所說,人體的大腦實在是太複雜了,沒有人能夠預知到未來的事情。這個小女孩兒能夠在脾臟破裂、頭部遭到重創、渾身又多處骨折的情況下活下來已經是個奇跡了,再要求更多未免不太現實。
“實際上,菲尼克斯太太,我認為失憶對於你的女兒來說或許是件好事,忘掉那些可怕的事情對她的成長有好處。”他還是勸說了一下這位遭受了沉重打擊的女士。
哥哥當場從車子裡麵飛了出去,父親被爆了頭,這種經曆實在是不適合一個隻有五歲的小女孩兒來承受。忘記了過去的事情總比要天天去心理谘詢師哪裡報道要好。再說了,她這麼小,其實也沒有什麼太多值得回憶的事情,以後完全可以用新的生活來填充記憶,比每天都被噩夢嚇醒的結果不知道好上了多少倍。
從某種程度來說,這也是上帝對這女孩兒的一個恩典,避免了她在還幼小的時候活在恐懼跟傷痛當中。
帕拉卡被醫生的話說的給愣住了,忍不住陷入了沉思,真的是這樣嗎?
良久之後,她捂住了臉。是的,沒錯,這就是事實!
親眼看著父親哥哥死在自己的麵前對米亞來說簡直就是再殘忍不過的一件事,她還那麼小,甚至都不是很明白死亡的意義,又怎麼能承受住這種家人瞬間離去的壓力?
她坐在椅子上嗚嗚的哭了起來,為了她的丈夫,她的兒子,她的女兒,還有她自己。
“情況怎麼樣?”帕拉卡離開不久之後,一個中年男人走進了醫生的辦公室。
“淤血壓迫了腦部的組織,可能是導致失憶現象的主因。”查尼斯看著走進來的中年男人,一臉沒好氣的說,“如果你是想要知道這一點的話,那麼恭喜你,這可憐的女孩兒讓你省去了一筆心理醫生谘詢費!”
上帝保佑這個該死的男人,他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這份更加該死的職業?
“這已經是今年第三個送到我這裡的病人了,也是唯一活下來的!塞拉,如果你依然繼續走在這條路上,還會有更多的人會死!”查尼斯摘下眼鏡丟到桌子上,疲憊的抹了一把臉說。
他討厭幫..派分子,但是塞米諾的事情他卻又不得不管,因為他們已經是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親人!
“我知道。”塞米諾抽出一根煙咬在嘴裡,卻並沒有點燃,“但是你知道這條路一旦走上去了就彆想要輕易下來。查理,還有一幫人指望著我給他們發薪水,我不能丟下他們不管。”
他倒是想要安安穩穩的生活,坐在辦公室裡麵吹著空調抽著煙悠閒的度日。但是那可能嗎?
這聽起來簡直就是一個蹩腳的笑話!
“好吧,好吧,那麼那女孩兒你打算怎麼辦?她爸爸跟哥哥是為了幫助你運送鑽石才死掉的,她自己也差點兒因此死去,現在隻能躺在床上。”查尼斯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知道自己沒有辦法讓塞米諾脫離他的生活環境,隻能換了一個話題。
那女孩兒雖然有保險,但隻是最基礎的那種保險,一個混幫派的男人能夠為自己的女兒買一份這樣的保險已經不錯了,真的不要指望他還能做到更多!可問題是現在那可憐的女孩兒可以接受治療,但是她的傷勢足以讓她的家庭因為之後寄來的醫療賬單而破產——雖然現在她的家已經差不多破產了。沒有了來自於丈夫的收入,帕拉卡·菲尼克斯這個已經當了快要十年家庭主婦的女人該怎麼帶著一個還躺在病床上的女兒生活?
“塞拉,上帝雖然從不發聲,但他一直在注視著人間。”查尼斯認真的對他的哥哥說。
“我會支付她的醫療賬單。”塞米諾搖搖頭,“但是帕拉卡,她很固執,堅持不想要繼續留在這裡生活,準備等米亞好一些之後,帶著她回凱爾的老家路易斯安納生活,遠離這些糟糕的事情。”
他撇了撇嘴,對這個女人的決定十分不以為然。
天知道自從她生下了邁爾斯之後就一直在家裡麵做主婦,根本就沒有出去工作過!一個毫無社會經驗的人會遭受到多少挫折她自己不知道嗎?留在這裡,待在他的勢力範圍之內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選擇,這樣她還能靠著凱爾留下的那些人脈拿到一些生意,供養她們母女的生活.......
“路易斯安納?”查尼斯的重點在另外一件事上,他懷疑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問題。
這裡可是底特律!跟路易斯安納一個南一個北,正好在美國的兩端,凱爾·菲尼克斯是怎麼想的,居然跑到這麼遙遠來混幫派?
塞米諾對查尼斯的天真不想要做過多的評價,隻是聳了聳肩膀,就離開了這裡。
他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是凱爾跟邁爾斯確實是因為他才會死亡,米亞也是因為他才躺在床上,遭受病痛的折磨。所以他還是會負擔起來她的醫療費用,不過更多的,既然帕拉卡執意要離開這裡,那很抱歉,他也不能跑到路易斯安納去給她搞個什麼福利基金是吧?
福利基金不基金的,暫時先不考慮這個問題,現在的問題在於米亞一直覺得自己的腦袋發暈,光是抬個頭都感覺天旋地轉的想要嘔吐,就更不用說她剛剛被縫合好的傷口跟手臂跟腿的骨折。小小的一個女孩兒,從頭到腳,被包的簡直就像是一個木乃伊!
“嘩啦——”帕拉卡拉開了窗簾,讓陽光灑進病房當中,刺激的米亞眼睛眯了起來。
“醫生說你現在隻能吃一些流質食物,我煮了燕麥粥,吃一點兒好嗎?”帕拉卡從保溫罐裡麵倒出來了一碗燕麥粥,用勺子挖了一口送到米亞的嘴邊說,眼睛裡麵全是擔憂。
受傷之前,她的小米亞是一個活潑好動的女孩兒,隻要有她在的地方就沒有安靜的時候。她總是喜歡大聲的學著收音機裡麵的廣播唱歌,然後用自己的小肉腳在地板上跳來跳去,直到精疲力儘之後才會安靜下來睡去。
可是現在的米亞卻滿臉茫然,整個人都呆呆的,彆說因為受傷的關係沒有辦法活蹦亂跳了,就連說話,從醒來之後也沒有說幾句。她看起來不再是那個精力充沛的陽光女孩兒,而是變成了一個精致的洋娃娃,安靜而又沒有活力。
看著這樣的女兒,帕拉卡感覺心臟簡直就像是被用鉗子攫住了一樣,痛的都快要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