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巧優秀甚至是精湛的畫家不少,但是能夠把強烈的感情表現的如此直接的畫家米亞卻真的沒有見過幾個——至少活著的她沒有見過幾個。那種對於生命的濃重渴望幾乎是溢出了油畫,讓這幅作品的魅力超越了那些技巧精湛的達到了完美的畫作的吸引力。
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這幅畫作完全可以冠上一個藝術品的名號——真正的藝術品,而不是被炒作出來的。
“哦,這幅畫......”棕發女人有點兒遲疑。
“非賣品?”米亞看著她為難的表情,很快就領會到了她沒有說出來的話的意思。
很多畫廊都會有一些水平非常高的作品作為畫廊中吸引客人們的招牌,大多數時候這樣的畫作是不會進行售賣的——除非給出了一個超越了這幅畫的價格。
她觀察著棕發女人的表情,試圖判斷出這幅畫作是真的不能賣還是需要更高的價格?
“不,當然不是。”棕發女人迅速否定了米亞的猜測,他們畫廊不搞那一套!
“實際上這幅畫屬於畫廊擁有者,如果你想要買這幅畫我得征求他的同意。”這可不是那些那些放在畫廊裡麵寄賣的油畫作品,而是老板的作品,誰知道他把畫作掛在這裡到底是想要賣掉還是隻是純粹的作為一個展品來炫耀自己的畫技?
“沒問題,我可以在這裡等。”米亞並不在意,一幅優秀的作品值得她花費一些時間去等待。
她衝著棕發女人點點頭,欣賞起了畫廊中彆的繪畫作品。
這家畫廊主人的品味不錯,挑選的作品有些主題非常有趣,讓人看了不禁會心一笑。
“解構了梵高向日葵係列的仿作,我覺得他其實可以給向日葵多加幾種顏色。”一道聽起來就是一個英國人的男聲在米亞旁邊響起,評論著她正在觀賞的畫作。
“單調的顏色也沒有什麼不好,至少它很像梵高。”米亞微微側頭,衝著有著漂亮唇色的年輕男人露出了一個疑問的表情,這就是那副山脈蜂雀畫作的主人?
“克勞斯,這家畫廊的主人。”年輕的男人微笑著伸出手對轉過頭的米亞說。
“米亞。”她伸出手輕輕握了一下克勞斯的手。
“實際上,這幅畫掛在這裡已經很長時間了,但想要買下它的人到目前為止隻有一個,我能知道你為什麼會想要買下它嗎?”克勞斯一直保持著禮貌的笑容,提出了一個問題。
這並不是一幅受歡迎的畫作。
或者更準確的說,很多人並不喜歡這種冷峻又陰暗的畫風。他在繪製這幅油畫的時候幾乎是把自己所有的憤怒跟遭到的挫折都塞進了這冰天雪地的安第斯山脈中——除了那一隻小小的蜂雀。但大多數人並不會注意到那隻蜂雀,因為在注意到那隻蜂雀之前,他們就已經因為那鋪天蓋地的寒冷跟陰鬱而放棄了繼續注視這幅畫作。
“隻有我一個嗎?”米亞略微有些吃驚,“我以為它很受歡迎。”
在最惡劣的環境中開出的花朵往往富有強大的生命力,同樣的,在最惡劣的的環境中依然奮鬥不已的鳥兒的鬥誌也讓人驚歎為了生存它可以爆發出多麼強大的力量。這幅畫作中固然有著憤怒跟呐喊,但最奪目的卻是那隻漂亮的小鳥,那是一種多麼燦爛奪目的美麗!
她為這樣的畫作竟然並不受到歡迎而感到惋惜,但審美是多樣性的不是嗎?有人喜歡有人討厭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隻有你一個。”似乎是被愉悅到了,克勞斯臉上的笑容看起來真心了一點兒,“所以我很想要知道是什麼促使了你想要買下這幅畫?”
這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那麼多的人在這幅畫前麵來來往往,或猶豫或退縮,最終都沒有想要買下這幅畫,但是這個僅僅隻是在窗外看了一眼畫作的年輕姑娘卻毫不猶豫的想要買下它,難道不是一件很令人驚奇的事情嗎?
克勞斯看著米亞,她長得很像是費雯·麗,一個美麗又悲情的女人。可是也不是那麼像,至少她看起來沒有費雯·麗那麼脆弱易傷,要理智的多,也冷靜的多。而且充滿了活力,沒有費雯·麗被生活跟病痛雙重折磨的疲憊感。
他隻是遠遠的見過這位另類的‘老鄉’幾眼,可是此時卻像是從遙遠的時空中把這位美人的形象給拓印了下來,跟眼前的女孩兒做了一個詳細的對比。這莫名其妙的行為讓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吃驚,難道是最近這段時間沒有被以利亞找上門來太輕鬆了以至於太無聊了嗎?
“我想大概是永不屈服的頑強生命力?”米亞的手指在那隻小的可憐的蜂雀上麵輕輕劃過,“就像是人類本身,即使渺小又脆弱,卻依然創造出了偉大的文明......”
她喜歡這種自強不息,勇往直前不放棄的精神,人要是沒有點兒衝勁兒,人生還有什麼意思?
“Done!”克勞斯大為讚同米亞的話,“就是那種澎湃的生命力,努力的在狂風暴雪中奮力掙紮,隻是為了活著,並為此滿足。”
他看向了牆上掛著的畫,那是他曾經心潮澎湃之後留下的紀念品,但現在他想它找到了自己的新主人。
一個能夠欣賞他作品的人,值得擁有這幅畫不是嗎?
“所以你來自英國?倫敦?牛津?還是劍橋?”克勞斯好奇的問,米亞的口音標準到仿佛是BBC的廣播人員現場,他完全分辨不出來她來自哪裡。
顯然在藝術上的共鳴能讓陌生人迅速拉近距離,經曆了一番關於畫作的探討之後,兩個人已經能夠頗為愉快的進行一些日常的交流了。
“實際上,是巴黎。”米亞哈哈一笑,“不過我在薩摩賽特上過幾年學,所以說英語的時候聽起來像是英國人。”
更準確的說,她在跟克勞斯這個一聽就是英國人的家夥交談的時候刻意沒有使用美音,而是使用了英音。沒有什麼特彆的原因,就是希望買下這幅畫的過程順利一點兒。如果今天跟她做交易的人是某個英國的老牌貴族的話,她還可以換成女王音,完全不用擔心切換不流利^-^
“哇哦,那你的語言天賦可真棒。”克勞斯讚歎了一聲,真心實意的那種。
美麗的事物總是會引起彆人的注意跟欣賞,而要是一個美麗的人在美麗的同時還很有才華的話,那就更令人讚歎了。特彆是這個美麗又有才華的人還非常能夠欣賞他的畫作,克勞斯覺得他開始喜歡這女孩兒了。
“E.....當你學會了一個語係中的一種語言之後,再學習語係中的其他語言就很簡單了,而且隻是口音問題而已,並不是多麼困難的事情。”米亞微微側身,讓工作人員把包好的畫作放到櫃台上,輕鬆的說。
也許在彆的方麵她的學習進度還慢一點兒,但是在語言上麵,她感覺自己的天賦超級強噠~
“聽起來可真是讓人嫉妒。”克勞斯突然想起來了自己的小妹妹麗貝卡,可憐的姑娘曾經有過一個來自德國的情人,直到那個男人死亡,她也沒有學會德語,這是一件多麼令人悲傷的事情?
“你準備在紐約待幾天?”他很快就把悲傷的麗貝卡給拋到了腦後,興致勃勃的說起了另外一件事,“也許我可以帶你領略一下紐約的風光?”
冷靜、優雅、理智,並且有著絕佳的審美,多麼令人著迷......
“我想我大概沒有這個機會了。”米亞聳聳肩,“我跟同伴這幾天還要處理一些事情,沒什麼時間可以用來揮霍。”
領略紐約風光什麼的還是算了吧,她已經領略的夠夠的了,還重建了好幾次這種美好的風光,真的沒有打算再詳細的領略一下。
倒是之前的計劃可以照常進行,去聽聽音樂會或者舞台劇什麼的。但這就沒有必要跟眼前的這位先生說了,她一個人單獨去看挺好的。
“那可真是令人遺憾。”克勞斯的惋惜是真心實意,他確實是想要帶著這個年輕的女孩兒在紐約進行一場浪漫之旅。
“彆在意這種事,人生如果太多設計豈不是很無趣?”米亞看著外麵已經停下了的雨,拎起來了自己的畫,衝著克勞斯揮揮手,“再見,克勞斯。”
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家畫廊,伸手招了一輛出租車坐了進去。
“我看起來似乎是已經失去了魅力?”看著米亞坐進了出租車,聽到她跟司機報的地址後,克勞斯轉向了自己的雇員,麵無表情的詢問。
他們之前明明聊得很開心,怎麼到了最關鍵的一步就全無進展了?
“呃.....”黛西有點兒尷尬,她該怎麼回答自己老板的話?
那女孩兒雖然一副法式美人的樣子,但是戒心卻不是一般的強,看似說了很多跟自己有關的事情,可是仔細想想全全都是沒有實質內容的東西。到目前為止,以她良好的聽力保證,那個叫做米亞的姑娘全程隻說了她是一個在英國生活過的法國人,剩下的就什麼都沒有了,顯然是並不想要跟她的老板進行深入交流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