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亞翻了個白眼兒,“我也不想要在這種時候跟你討論經濟問題,但顯然你對這個問題的認知十分不足,根本就不明白它的嚴重性。”
拜托,這個時間,如果不是漢斯來了的話,她都進入了夢鄉當中了好嗎?哪用得著強行打起精神來跟他討論這種糟心的問題?
“好吧,好吧,我保證這次絕對認真聽。”堅定的米亞讓漢斯好無奈,隻能把注意力從她身上移開,放到她要說的事情上麵。
按照他對米亞的了解來看,估計她是不說完不會放棄的,那也隻能認真的聽了。
“你應該知道德國現在的政權有多麼的不穩定,在經濟上麵,基本都是靠著蘇聯跟美國,一旦這兩個國家其中的任何一個出現了問題,還記得1922年的通貨膨脹嗎?”米亞胡亂的把毯子裹在身上,表情嚴肅。
“當然記得,1922年法國拒絕了政府延期支付賠款的要求,聯合比利時出兵占領了魯爾區。當時政府為了抵抗法國,動用了價值5000萬美元的黃金儲備用於支援魯爾區的停工鬥爭,讓國內本就糟糕的經濟情況滑落深淵,直接造成了之後的馬克貶值。”漢斯的表情也嚴肅了起來。
雖然那時候他的年紀不大,家裡麵也因為有足夠的土地而沒有遭受過饑餓,但這並不代表他就不知道這段往事了,那顯然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災難到小孩子們沒有玩具的時候都在使用麵額巨大的馬克折紙玩,因為那時候的馬克根本就不值錢,早上買麵包,晚上同樣的數額就隻能買麵包渣了。而到了第二天,這些錢連麵包渣都買不到,隻能買一根火柴!
後來是美國跟蘇聯的介入才將德國給拉出了泥沼,一直到現在,魏瑪政府依然是一個受到國外資本嚴重影響的政權。這也是為什麼這個政府在各個黨派麵前都不討好的關鍵原因,因為主流社會都認為是魏瑪政府出賣了國家的利益才換來了現在的這種所謂的穩定,一旦這種關係出現了問題,那麼倒黴的就是德國人。
而即使是到了現在,德國社會也沒有完全從通貨膨脹中徹底緩過來,國家已經經不起再來一次經濟重創了!
“那你就應該知道如果美國的經濟出現了問題會對德國造成多麼的影響。”米亞從床上跳了下去,從桌子上的那一堆書籍跟材料中翻出來一本冊子跟手電筒,重新回到了床上,“看看這個。”
“?”漢斯問號臉,大晚上的看這種東西?
但女朋友小姐很少有這麼嚴肅的樣子,他還是疑惑著接過了那本冊子翻看了起來。
裡麵都是有關美國這幾年情況的簡報,放在最前麵的是一張佛羅裡達州台風的新聞。
漢斯在上麵看到了米亞的圈起來的幾個數據,“1926年9月,1.5萬難民,佛羅裡達人口75000人.......”
而正文的內容中還包括了台風毀掉了邁阿密的數千棟房子,以及佛羅裡達經過這場台風之後地產業遭到了致命打擊,價格瘋狂下降。
“當一樣東西的價格達到人們難以企及的頂峰之後泡沫就會破滅,你知道美國現在的股市有多麼的繁榮嗎?隻要錢投入到股市裡麵就會有得賺,區彆在於賺多賺少而已。可股票本質上是一種傳遞遊戲,當沒有人接盤之後,它就會崩潰!”沒有資產可以無上限的升值下去,這本身就違背了價值規律,再進一步,美國現在超過一半的金錢都在股票市場裡麵,不崩掉才叫怪事。
而崩掉之後,這場經濟危機就會以美國為中心向世界擴散,到那個時候,就要大家一起倒黴來為它買單了。
“繼續往下看,你就會知道這幾年時間裡麵美國的經濟走向是多麼的不正常,它已經快要達到了巔峰!”米亞提著手電筒,翻著冊子隻給漢斯看上麵的數據。
簡直讓人觸目驚心!
但他現在關心的是另外一個問題,“你為什麼會這麼關注美國的情況?”
漢斯滿臉疑惑,一個德國人這麼關心美國的事情,這科學嗎?
“因為我想要離開德國去美國生活。”米亞並沒有隱瞞自己未來的打算。“關注美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你要去美國?”漢斯愣住了,“為什麼?”
他不能理解,在德國待得好好的,為什麼要去一個言語都不通順的國家重新開始?而且他呢?她去了美國他怎麼辦?
“德國太不穩定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重新開啟戰爭,這點你應該有所了解?”米亞並沒有直接回答漢斯的問題,而是問了他一個問題。
“......我想是的。”漢斯有點兒猶豫,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他不喜歡戰爭,但是在未來十年歐洲將會重新開始一場戰爭這個觀點在軍事學院裡麵很流行,讓他不知道都不行。而從種種情況來分析,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這也是為什麼拉塞姆會有那麼大的信心自己將來能夠上位,因為他自己本身就是一個戰爭狂熱分子,對未來會爆發戰爭的事情很有把握。
“我的家族中混入了來自於蘇聯的血脈,我媽媽甚至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蘇聯人,按照現在的政治形勢跟民社黨的激進觀點,你覺得要是戰爭開打,會有什麼樣的結果?”米亞問他。
漢斯沉默不語。
雖然一戰的時候沙皇俄國因為內憂外患而導致了一係列的奇葩操作,後來的新政府還扶持德國政府來平衡法國。但這並不意味著蘇聯跟德國之間就真的是好兄弟了,一旦打起仗來那肯定是還是互相往死裡麵打。
到那時候,不管是身在蘇聯的德國人還是身在德國的蘇聯人,日子恐怕都不會好過。而像是格雷茲巴赫家這樣的蘇德組合家庭,也會因為雙方都是,但又雙方都不是而陷入困境當中。
而且米亞這麼迫切堅定的想要離開德國,還對民社黨十分不看好,讓漢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恐怕她不僅僅是有蘇聯人的血統吧?
不然的話,按照現在的局勢,就算是再怎麼樣,隻要維茨蘭德家族不倒下,她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個問題,而是另外一個問題,他手一伸,握著米亞的腰把人拎到了自己的腿上,盯著他的眼睛問,“你離開德國,我怎麼辦?”
“你不跟我一起走嗎?”米亞表情驚訝,隨後皺緊眉頭掐住了他的臉,陰森森的反問,“你之前說愛我都是假的?”
她怎麼可能在這種事情上麵露出破綻?
說戀愛腦就戀愛腦到底!
反正這種事情漢斯一個人做不了主,跟一個身份不明的女人一起離開德國去美國?開什麼玩笑!他想他的家族也不會讓他走掉的!
有點兒可惜,她還挺喜歡漢斯的。但青春之所以美好就是因為有無數遺憾啊,還是讓美好的情感停留在美好的時間裡麵吧~
“我當然會跟你一起走!”漢斯也皺著眉頭,拉下了米亞掐著他臉的手說,“但是在那之前我需要處理一些事情。”
他的人生從來就是按部就班的照著家裡麵的長輩規劃的路線走。
就像是他的兄長會繼承家族裡的財富跟地位,他在軍隊裡麵發展,跟維茨蘭德家族多年來的傳統一樣。
所有人都是這麼做的,因為也沒有什麼彆的選擇可以讓他去選,這是身為維茨蘭德家族成員的義務跟榮耀。
但他真的對這個家族歸屬感那麼強烈嗎?
答案可能沒有那麼堅定。
毫無疑問的,他愛這個家族,也愛他的祖父,因為他從小就在祖父的身邊長大,跟土地作伴。
那時候的他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呢?
漢斯想起來了童年時代他每天跟著祖父去田地裡麵巡邏、查看房舍和牲口的情況。即使他的祖父的地位已經不需要自己親自去做這些事,但他依然秉承著自己年輕時候的習慣,從來不曾懈怠過一點點——即使他的頭發跟胡須都已經變成了雪白的顏色,依然沒有任何改變,不管是風霜雨雪,沒有東西可以阻攔他在自己的土地上行走,那被他視為維茨蘭德的家族榮耀!
但後來的戰爭改變了這些,他被從鄉下帶到柏林,不再是那個可以在田間肆意奔跑的野小子,而是成為了一個軍事學院的學生,將來也會按照國家的意誌決定他是會上戰場還是繼續待在學校裡履行軍人的職責。
可是他的家呢?
那些他曾經恣意奔跑的土地未來會屬於自己的哥哥,柏林的維茨蘭德宅邸也被父親新的妻子跟孩子們所占據,隻有他一個人回不到過去,也沒有未來。
也許某一天他會遇到一個漂亮的姑娘,跟對方締結為伴侶,也有可能在這之前就被送上戰場,未來就仿佛是迷霧一樣,讓他看不清楚,也興不起期待。
但現在不一樣,他有了米亞,他愛著的姑娘,如果說還有什麼是他願意去衝破家族設置下的藩籬為之付出的,那麼也隻有他的愛情。不是兄長的,也不是同父異母的弟弟們的,唯獨屬於他的東西。
米亞壓根就不知道漢斯在短短的時間裡麵就腦補了這種絕美愛情,要是知道的話,是絕對不敢這麼大言不慚的問出什麼你不跟我走這種問題的——給自己挖坑順便填土嗎?
所以她隻是瞬間變回了可愛熱情的女朋友小姐,給了漢斯一個熱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