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忽然想到了什麼。
那宋逐…
她轉頭就往外跑。
青黛跑得越快,她胸前那精心編織的馬尾辮搖擺得越劇烈。發尾的兩個紅色發夾隨之左右晃動,像活過來的小魚,縱身躍入海岸,遊啊遊——
她看見了從小在落後海島上相依為命的兩個孤兒。
大點的那個清瘦又溫柔,他總會在日落之前,背著小孩回家。
他們日子清貧,但小孩穿著乾淨的衣服,一手摟著他的脖頸,稚嫩臉上沒有一點兒陰霾。
愛作怪的小孩叫虞青黛,一直守在她身後的人是宋逐。
兩個小孩磕磕絆絆地長大,宋逐亦兄亦友地牽著青黛的手,在人生這一條漫長的路上踩上了一對對密不可分的腳印。
在青黛考上警校的那一年,她跑到宋逐的學校堵人。
青黛準備的一長串告白還沒說出半個字,宋逐就往她的掌心放了一枚戒指。
很樸素的一枚戒指,但它有宋逐過於緊張,牢牢握緊後留下的溫度。
青黛瞬間明白宋逐要說什麼,兩人的視線相撞,幾乎同時開口,“我喜歡你。”
那天,算得上從小到大,宋逐情緒最外放的一次。狂喜與無措一起湧上心頭,他眼中溢滿了明亮的光彩,瞳孔靜靜地顫抖,“阿虞,你真的想好了嗎?”
“好不容易才等到成年…”青黛小聲,她自己把戒指帶上無名指,然後張開五指,舉到宋逐麵前,“你敢搶回去?”
忽然,青黛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握住,一個溫熱的觸感隔著戒指落在無名指上。
麵前的宋逐俯下身,男人輕抬眼,漆黑的占有欲很快被他壓下去,他說,“那我們…就在一起一輩子。”
再後來,青黛成了小虞警官。
剛入職的第一個月,她參與了一個跨越二十年追凶的特大刑案。當年受害者的家屬逐個離世,唯有一個八十幾歲的老太太還在為兒子一家苦苦堅持著。
老太太跪著求青黛,一定要抓到凶手,她說,警官啊,我活不了多久了,我真的死不瞑目。
青黛日日夜夜睡不著,又煩悶,又焦慮。那一陣,她的脾氣特彆差。
那時的宋醫生正在國外參與學術交流,在青黛不回消息的第二天,他直接飛回了國。
青黛坐在床邊不理他,不說話。宋逐拿起床頭藥瓶,掩下瘋狂的恐慌,他靠著牆,默默坐到了青黛身邊。
從白天坐到夜晚,宋逐溫柔地摸著青黛耳邊發,“阿虞,你看看我。”
“不用擔心我。”青黛轉動視線,喃喃,“…我隻是睡不著…”
宋逐從身後摟住了她,捂住了青黛的眼睛,“阿虞,睡吧。我一直在你身邊。”
宋逐推掉了所有工作,隻陪著她。
所幸,青黛的脆弱和迷茫是短暫的,再加上宋醫生的專業開導和陪伴。她很快重新振作起來,又變回了工作能力出眾的小虞警官。
雖然青黛很忙,她和宋逐總是聚少離多,但兩人在越變越好,他們是幸福的。
在相戀第八年的3月,青黛好不容易有了個小長假。她給宋逐打了個電話,決定在同月18號,他們就去領證。
可…市局臨時發布了秘密聯合行動,青黛隻能匆匆留下一條短信,就消失無蹤了。
“阿逐小豬,等我回來,我們就去領證。我要淩晨去民政局排最早的號,你跑不掉的!!!”
回憶到此結束,青黛站在院長辦公室門前。她伸手一推,門並沒有鎖。
除了那次行動的結局,青黛已經全部想起來了。
她…難道死了嗎?
青黛驚慌到微微發顫,她咬牙,努力遏製生理性的戰栗。
宋逐…宋逐又該怎麼辦?
她走進辦公室,宋逐不在這。她後退幾步,又要往另一個地方跑。
最終,青黛停在小紅房麵前。
青黛看見了宋逐的背影。
枯黃的楓葉一浪卷一浪,男人穿著單薄的白大褂,無神地望著紅房子。
青黛,“阿逐…”
身後人聲不斷,“唉…那件事都過去一年了,宋院怎麼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