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猙心跳如鼓,僵硬地盯著地麵。
白皙而修長的手指輕輕扣住容猙手腕,布衣女人微歎,堅決不失力道,“小猙,鬆手。”
在略帶薄繭的指腹觸及容猙的那一刻,容猙的手驟然卸了力,差點兒嵌入血肉的瓷片從手中滑落,哐當一聲墜入草堆。
郡主…是喊了他的名字?
在郡主病重渾渾噩噩的這兩年裡,她不認得自己,說話也總顛三倒四,和癡兒無異,可她剛才…她…
真的是原來的郡主回來了嗎?
因為過於緊繃,容猙半跪的小腿陣陣痙攣,他極力壓抑異樣,抬眼看向靠在牆邊的女人。
眼前人正靜靜地凝視他。
女人眉形細長,如月下輕煙,眼瞳的顏色則偏淡,更有種清冷的英氣。她穿著布衣,黑發略顯淩亂,隨意拂過臉頰,卻因有此等眉眼,非但沒有削減氣度,反而難掩她骨子裡淡然與從容。
隻一眼,容猙腦中嗡鳴。
“叮——任務達成進度30”
青黛提起染濕的裙角,緩慢起身。她抬眼掃視了一圈馬棚,禁不住失笑,“我這兩年…當真是做了許多糊塗事。”
曾經享受無上寵愛和無儘簇擁的天之驕女,一朝跌落塵埃,成了百姓口中荒唐的花癡瘋子。
而清醒後的令夷郡主居然以“糊塗事”三個字就輕飄飄地揭過了受儘冷眼和嘲諷的兩年,甚至一笑了之。
其心智和定力簡直令人咂舌。
容猙腦中依舊眩暈,他忘了反應,隻下意識張嘴道,“郡主還記得從前發生的事?那郡主的病…?”
“嗯。記得。”
“我的病不打緊。”青黛放下長發,張開五指梳順,再重新用玉簪隨意挽起,“至少我如今一切無礙。隻是那皇城,我們是該早些回去。”
皇城…
容猙垂眸,壓下不屑一顧的冷戾。
皇城裡儘是一群討厭的蒼蠅。
郡主心善,那就由他來做猙獰惡鬼。
誰敢把手伸過來,他就儘數擰斷。
女聲溫和,“不過當務之急是…”
容猙眼中暗色未褪,沒敢抬頭看她,隻乖乖豎起了耳朵聽。
青黛目光落在容猙傷口,“你的手。”
然後,她眼睜睜看著麵前的容猙耳尖爆紅,少年直愣愣地,“郡郡…郡主…”
“嗯?”
容猙攥緊掌心,強烈刺痛激得他越加大膽,他低聲下氣道,“郡主當真想起我是誰了嗎?不會再忘記了嗎?”
而不是跟前兩年一樣,完全把他拋之腦後,滿心滿眼隻有那個夏侯。
夏侯…夏侯…
絕對要弄死他。
青黛瞧著麵前少年眉眼耷拉的委屈樣,她暗歎,徑直握住了容猙手腕,“帶你去包紮。”
容猙垂頭跟著她走,被抓住的那隻手垂在身側,掌心血珠順著掌紋蜿蜒而下,在青黛裙擺上方搖搖欲墜。
容猙沒多加思索,伸手接住了血珠。
還好。沒弄臟她的裙子。
青黛這時側首,“小猙。”
容猙慌張地抬頭。
女人道,“我不會再忘了。”
第二日,青黛早早地起了床,她換了身純白細麻布衣,袖口寬大,腰間一根藍色布帶,舉手投足間衣裙如流水輕輕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