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水城,酒店裡。
慕晴正在看《桃姐》和《歲月神偷》的相關評價。
「你啊,又不是新人導演了,應該知道,這些評價都做不得準的,還樂此不彼地一個勁地看。」李易有些無奈地道。
「那不一樣嘛!」慕晴卻是白了李易一眼道。
「有什麼不一樣的?」李易雙手從背後環住她的腰,下巴磕著她的肩膀問道。
「反正就是不一樣。」慕晴想了想,似乎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是嘴上卻是嘴硬地道。
「咦?這是老杜的影評啊?我看看他怎麼吹捧的。」李易看了一眼電腦屏幕上顯示的頁麵,是一篇他的老熟人,影評人杜向海的影評。
「《桃姐》——在悲涼的人生末日到來前直擊人心的溫暖!」
「曾經看過一句話,大意是:上帝先把我們變醜,再讓我們變老然後慢慢死去。或許,這正是我們每一個人的宿命。
看《桃姐》,我最深的感覺,是心酸。雖然編導很有心思地準備了許多包袱和笑料,其實也都很有喜感,可心中那份濃重的悲涼,依舊揮之不去。印象最深的是影片當中那狹窄逼仄的老人院,那帶著嬰兒圍嘴排排坐等護工喂食的老人,掉了幾顆飯粒就被旁人責罵甚至擰耳朵的阿伯,二十多年都沒有親人探視,年三十也隻能待在老人院的阿婆,無處不在的老人斑、皺紋、白發,蹣跚的步履、空洞的眼神……
這一切都讓我無數次地感到心酸。讓人不禁在想,這也是我們父母親的明天,也是我們自己的明天。
李易在《歲月神偷》裡麵有一句話:在幻變的生命裡,歲月是最大的小偷。
其實用在《桃姐》裡麵也是如此,無論多麼好強、多麼不情願,麵對衰老,所有人最終都會一敗塗地。
我們不是敗給了人生的喜怒哀愁,而是敗給了歲月,敗給了時間。
像桃姐,一輩子愛乾淨愛利落。初進老人院,入住格子間,第一件事就是摸摸桌上看有沒有灰,去洗手間還要用嘴撕下一小片麵巾紙塞住鼻孔。羅傑接她回家看看,她首先是不由自主地摸一把家具上的灰塵。第一次中風,她不要彆人幫忙,不願意坐輪椅,身體一有好轉,去複查就堅持坐小巴。可第二次,她就必須要人攙扶才能走路。再後來,就隻能坐在輪椅上,不,是用保險帶綁在輪椅上,歪嘴歪脖,口水橫流,口齒不清。
一開始,她還不甘心就此老去,還堅定地抵抗著那個病弱的自己。可慢慢地,她認命了,也隻能認命了。院友們的怪異、偏執,偶然一次跌倒搶救無效從此離世的同伴,無一不像鏡子般映出她自身的生存狀態。所有的一切,包括羅傑媽媽的燕窩、她掏出的紙幣,也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你不行了,你不能再為彆人做什麼了。相對於具體的病痛,可能這些微妙的信號殺傷力會更大。其中的苦澀,恐怕隻有當事人才能明了了。
為什麼很多老人老了老了,卻反而更像孩子了,因為他們是在通過這種方式,來表現自己的不甘,不甘心老去,不甘心被人說「你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