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颯颯。
吹散了躁氣悶熱,也趕走了惱人的蚊蟲。
韓楨矗立於寨牆之上,身著竹甲,手持馬槊,身後背負的五根破甲劍,在篝火的映照下反射出陣陣幽光。
經曆過五代十國的武夫混戰後,戰爭相比唐時,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甲騎具裝漸漸迎來了巔峰。
重甲騎兵,開始成為戰場中的主角。
遼國鐵林軍,西夏鐵鷂子。
這兩支重甲騎兵讓北宋在屢次對外戰爭中,吃儘了苦頭。
隨著馬槊退出曆史舞台,北宋為了針對重甲騎兵,一係列破甲武器應運而生。
重斧、銅錘、神臂弩,包括韓楨身後的破甲劍。
破甲劍,又喚作破甲錐。
北宋的破甲劍並非是一件單獨的兵器,可以理解為一個組件。
長約三尺,由錐頭和底座兩個部分組成,錐頭細長鋒利,一般為圓錐形或是棱錐形,底座有螺口,可安裝在長槍甚至弩炮的箭頭上。
韓楨的則不同,他特意讓袁鐵匠進行了一些改動,去除了底座。
長五尺,形似一把短槍,所以也可喚作破甲槍。
“來了!”
這時,一旁的聶東輕聲開口。
隻見山頭上的哨崗中,亮起兩點火光,這是敵襲的信號。
同時根據火光數量和明亮程度,他們得知來襲的戴巾軍不足兩千人。
很快,遠處出現一條火龍,正沿著山路朝山寨緩緩行進。
“全軍戒備!”
隨著韓楨發令,寨牆上的士兵們紛紛握緊手中的兵器,神情嚴肅,但眼中卻抑製不住的興奮。
能上寨牆的都是西軍和老兵,他們知道起義的農民是個什麼德性和戰力。
老鄉,對不住了!
借你人頭一用!
……
此次孫誌下山,帶了二十七人,俱都是自己下手的得力乾將。
負責攻打小王村的,便是衛豹子。
眼見即將臨近山寨,衛豹子一勒韁繩,身下戰馬立刻停住腳步。
他朗聲吩咐道:“所有人,原地休整一刻鐘!”
走了這麼久的山路,這幫村民已累了,立刻攻打山寨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聞言,近兩千戴巾軍紛紛盤腿坐在地上。
青壯隻有一千,剩下的一千來人都是老弱婦孺,用來壯聲勢。
……
寨牆上,眼見火龍在一裡開外停住,聶東眼中不由閃過一絲詫異。
領頭的匪首看來有點東西,沒有一股腦的胡亂衝上來,還知道戰前休整。
“趁著他們停下整頓,不如俺們殺出去,打他個出其不意。”
這是,一旁的張和開口提議,一副躍躍欲試的神情。
“不妥。”
不等韓楨說話,聶東便搖頭否決道:“夜間視線受阻,不知道後方是否還有伏兵,待哨崗探查清楚後,再做決定也不遲。”
雖然他心裡也看不起這幫起義軍,但獅子搏兔,亦用全力。
戰陣之上,最忌諱的就是輕敵冒進。
去歲第一次北征之時,倘若不是童貫這個閹人輕敵冒進,他們十萬西軍,怎會被一萬遼軍打的丟盔棄甲。
至今回想起來,聶軍都覺得無比恥辱。
真是將帥無能,累死三軍!
韓楨拍了拍張和的肩膀,輕笑道:“打仗最忌諱心浮氣躁,我們占據地利,本就是必勝的局麵,沒必要冒險。”
“是俺急躁了。”
張和撓撓頭,麵色略顯尷尬。
約莫一刻鐘後,遠處的火龍動了。
轟轟轟!
沉悶且嘈雜的腳步聲,漸漸傳入士兵的耳中。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十名騎著高頭大馬的壯漢。
看到戰馬的瞬間,韓楨目光一凝。
聶東也發現了端倪,仔細觀察一番那些馬匹後,輕聲道:“是戰馬,這些人絕不是農民。”
韓楨語氣淡然道:“不管是誰,既然來了,就彆想走。”
說話間,戴巾軍越來越近了。
衛豹子騎在馬上,一馬當先,來到距離山寨前七十米處,勒馬停下。
寨牆上,於軍躲在暗處角落,取下背上弓箭,對準衛豹子拉弓搭箭。
他本是獵戶,箭法自然不錯。
嗖!
一支羽箭飛射而出,直奔衛豹子而去。
然而,衛豹子卻絲毫不見慌張,甚至連躲閃的動作都沒有,穩穩端坐於馬背之上。
啪!
羽箭落在馬前一米處,紮進土裡。
聶東微微眯起眼睛,饒有興趣道:“此人不簡單,對弓箭的距離了若指掌,不是逃軍就是強寇。”
北宋不禁弓箭的原因在於,弓箭射程短,隻有寥寥五六十米,威力也不行,甚至連皮甲都破不開。
輕蔑的瞥了眼地上的羽箭,衛豹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大手一揮:“盾兵上前!”
下一刻,十數名戴巾軍抬著五扇寬厚的門板,啃哧啃哧來到陣前。
還真彆說,對付沒有強弩的敵人時,門板無疑是非常實用的盾牌。
夠寬,夠大。
五扇門板連在一起,如同一麵木牆。
衛豹子大手一揮,高聲喊道:“全軍出擊,搶錢搶糧!”
這簡單粗暴的口號,激起了起義農民的凶性。
在嘗到劫掠的甜頭後,他們已經開始沉迷於劫掠時帶來的快感,徹底上癮了。
“搶錢搶糧!”
“搶錢搶糧!”
在一聲聲響徹夜空的口號聲中,十數名戴巾軍舉著門板,一步步上前。
“放箭!”
聶東一聲領下。
一輪箭雨朝著下方齊齊飛去。
可惜,羽箭儘數被門板擋下。
見到這一幕,後方的戴巾軍們頓時信心大增。
衛豹子再次大喝道:“投擲手,跟上!”
趁著箭雨的空檔期,隻見二十多個精壯的農民,手捧陶罐快速衝到門板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