幉月芽愣了一下。
鄭姨娘表麵瞧不出什麼蹊蹺,可月芽就是覺得哪哪兒都不對勁。
鄭姨娘是笑也不對勁、眼神也不對勁,她轉身走向樹林的姿態也很是決絕,仿佛……
“月芽姐姐,我娘要去哪兒?”
月芽不敢亂想,不敢回答,更不敢攔鄭姨娘,隻默默地蹲下身,抱住了元禮。
她心中暗暗打算,若是鄭姨娘半刻鐘還不回來,她一定要去找。
鄭鴛兒走到他們看不到的地方,找了一棵粗壯的大樹靠著,看向頭頂的樹枝。
她的心情從未如此平靜。
若是一切在這個時候結束,她就不用再怕了。
不用再擔心自己是否會牽連到家人和村裡人,更不用擔心回侯府後自己和元禮的日子過得不好。
她擔驚受怕了這麼久,也該歇一歇了。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外襖,若是用力擰一擰,也足夠結實。
她思索著,突然前方的樹叢傳出一道熟悉的聲音:“娘子。”
鄭鴛兒猛地抬起頭看向前方,隻見鄭央從樹叢中走了出來。
鄭鴛兒以為自己在做夢,直到鄭央走到了她麵前。
他眼下青黑,身上還穿著最後一次見麵時那套衣服,想來這些日子都不曾合眼。
“你怎麼會在這兒?”
鄭央嗓音嘶啞道:“胡獵戶得知你被侯爺搶去,便揚言要替我出頭。我將他勸阻下來,今日去尋他,卻聽他娘說他來了後山。”
“我猜到他要魯莽行事,便匆匆跟過來,可還是沒能攔住他。”
鄭鴛兒顫抖著聲音:“剛才的事,你都看見了?”
鄭央心情沉重地點了點頭。
鄭鴛兒再也忍不住,眼淚決堤一般簌簌落下。
鄭央心痛地將她攬入懷裡,鄭鴛兒哭得不能自已。
“夫君,我真不知該如何才好。”
“我害了胡獵戶、不知道會不會又害了村裡的人。”
“他要帶我和元禮離開,侯府就是個吃人的地方,我真怕我護不住元禮……”
鄭央心如刀割,他的掙紮痛心和自責絕不比鄭鴛兒的少。
是他沒用,護不住妻兒。
當日若不是他不慎遺失了荷包,侯爺也不會發現鴛兒還活著、更不會找到鴛兒。
“論說胡獵戶這條人命也該背在我身上,與你絕無半點關係。”鄭央沉聲說道。
鄭鴛兒恍惚地搖搖頭:“我並非一味自責,我隻是想到日後這樣的事還多得很,我就覺得……”
鄭央握緊她冰涼的手:“正因如此,我們才要撐住。”
他堅定地望著鴛兒的眼睛,眸子裡閃爍著點點淚光:“世上日子皆是如此難熬,各有各的難處,隻是我們比彆人難一點罷了。”
“你忘了,是你告訴我和元禮的——隻要活著就有希望,我們首先要活下去。”
“若是你走了,扔下我和元禮又該怎麼勸說自己活下去呢?”
鄭鴛兒怔住。
鄭央發覺了她的心思,知道她剛剛想要尋短見。
但鄭央沒有斥責她自私,隻是循循善誘引導她想開些。
難得見一麵,鄭央並不考慮自己的出路,卻隻想著開解她。
鄭鴛兒努力冷靜下來,緩緩搖頭:“我如今最擔心的是你……若是他認準這件事和你有關聯,一定會對你動手。”
鄭央道:“若是有幸逃過此劫難,我便用這條命去尋一條出路。若是不幸……”
鄭央坦然一笑:“能與你夫妻一場,我死也值得。”
鄭鴛兒如今已經徹底靜下心來。他們一家都不是任人宰割的牛羊,死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隻會讓留在世上的親人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