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忽然變的安靜,那些錯落嘈雜的聲音也漸漸消失。
那數不儘的聲音,好像要全部不見,卻又在最後一刻,統一的彙聚成同樣的一句話。
“回家……”
“我們想回家!”
許難安能夠清楚明確的感知到,這並不是他將死之時的呢喃和幻覺,而是那些鬼魂似乎察覺到他將要變成同類後的真實反饋。
它們沒有嘲笑許難安的不自量力,也沒有咒罵許難安功虧一簣。
它們渴望著,渴望回家,回到那最初的地方。
那渴望統一,整齊劃一。
許難安抬起手,想要拔出舉起自己的劍,但他的身體漸漸沒有力氣。
他明白,自己快要死了。
當力氣完全失去的時候,他就會死去,身體被鬼域煉化,靈魂成為鬼域裡永遠也走不出去的鬼魂。
他沒有心情後悔,也沒有時間去求救。
許難安抬了抬手,他發現手上有濕潤,那是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流出來的淚水。
他已經好多年沒流過淚水,在林元清的教育下,他可以流血,可以流汗,甚至可以死,卻不可以流淚。
但他能清晰的感覺到,手上的就是淚水。
是那些鬼魂,那些人對回家的渴望,是許難安感同身受的情緒。
流淚並不可笑,隻是未到感情同深處而已。
還剩下最後的力氣,許難安還想做點什麼,他又能做點什麼?
看到那一輪已經暗淡,隱去一半的月光,許難安微微一笑。
“吾乃無為觀觀主,欲為爾等引一條回家的路,從此路過者皆可領無為觀法旨回鄉,修士不可擋,鬼神不能驚!”
“此中一切因果,皆由無為觀和許難安一力承之!”
言必,許難安的心頭血滴落到那一張名牌之上,烙下他的痕跡。
以心頭血為引,無為觀的諸多因果位格為路,許難安給這鬼域裡的鬼魂們開了一條回家的路。
落下無為觀法旨,這一路上修士不能阻擋他們回家,鬼神亦不能阻擋他們回家。
他們回家的路上發生的一切因果,皆由無為觀和許難安為他們背書承擔。
許難安身上的劍意波動再一次爆發,最後的回光返照,許難安盯著那一輪即將全部隱去的明月,抓住最後一絲。
那一絲比鐮刀還要細的明月,從天幕躍出,凝實,綻放出一道細細的月華。
月華形成了一條路,一條回家的路。
“嗚~”
數不清的鬼魂踏上月華,踏上了那條回家的路。
他們或是在睡夢中,或是在勞作中被大陣煉化,逼不得已成為了這鬼域的鬼魂。
可他們並不屬於鬼域,他們有自己的家。
天空之上,有張小勇的身影轉身,朝著許難安行了一禮,也有許難安不認識的身影朝他行禮。
“許難安!”
“這是我的鬼域,他們是我的東西,你奪不走,你無為觀更奪不走!”
方正文怎麼也沒想到,他已經把人殺了,親手將那把劍插入了許難安的心口,可許難安竟然還做出了這種超乎他預料的事情。
為了煉成這些鬼魂,他在大離王朝苟苟求生了數百年,為了掌控這一座鬼域,他放棄了所有玩樂享受的時光,不斷查看,不斷推演,終於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最後的最後,他放棄了自己,放棄了那些弟子,還放棄了儒家文脈傳承,隻為煉化統禦這一座鬼域。
明明是一個死人,竟然還想著從他手裡奪走鬼域裡的鬼魂。
這個人癡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