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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營地演播現場。
這裡被布置得靜謐而又溫馨，後方是林地背景，尖兵們分成幾堆坐在各自的篝火前，後麵的長桌上擺滿了讚助商提供的零食和飲料，還立著幾塊白板用來商討後麵的計劃。
但隨著的歸營，一切都變了。
篝火的滋啦聲開始變得刺耳，屁股底下好像也有針在往上刺，正狂吃讚助商辣條的露西手也僵在半空，不知道現在該不該繼續往嘴裡送。
當然，最為尷尬的，被凍在正中的當屬黃亦涵。
來到營地後，他和沈冰冰一直都伴在蔣衛疆左右，老師長老師短的叫著，好似兩個聽講的乖孩子，看到什麼都會請教蔣衛疆。
不過隨著和林煥深入【詛咒地鐵】，不僅是他，營地裡其他人的話也瞬間少了很多，或許是因為那個秘境真的節奏太緊，又或許是自己也浸入了秘境的氛圍，而忘記了綜藝的表演。
這樣的情況直至秘境結束才有所緩和，但隨著的入場，好似又一個主宰降臨，威壓又再次拉滿。
如果沒有這個【詛咒地鐵】情況或許會好些，也不必太拿當回事，甚至都可以不理他，誰要理這個神經病臟了自己的人設呢？
到時候所有人都晾著他，小醜也就成了他自己了。
但偏偏，和林煥完美清理了這個連外行都知道難到不得了的秘境，這種時候再忽視它……明顯就是自己心裡不乾淨的逃避表現了。
何況他早早就設立了一場撕麵具的遊戲……
躲得越遠，藏得越深，也就代表越害怕暴露真實的自己……
眼見正微笑走來，黃亦涵也是狠狠提了口氣。
不能那樣，躲就是怕了，怕就是心裡有愧，人設崩塌。
沒什麼可怕的，我甚至比他大了七八歲，沒什麼應付不了的。
想至此，黃亦涵臉上也蕩出了標準的笑容，上前伸出右手。
“當然也要為你加油了，。你和林煥的表現非常精彩，我們這邊也是大開眼界！”
“謝謝。”李清明竟十分友善地握了上去，“你也不必太緊張，我對你麵具下的那個人並沒有什麼興趣。”
“啊……哈……”黃亦涵撓頭打著哈哈道，“你不說我都忘了還有這個，你可真愛開玩笑啊，。”
“這在伱眼裡隻是個玩笑麼？”李清明費解地看著他。
“……”這次黃亦涵終於僵住了，額頭肉眼可見地滲出了汗珠，大腦更是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應對這個問題。
空氣再次凝滯，的摧心時刻突如其來地降臨。
每個觀眾也都生出了雞皮疙瘩，他們還從未見過這種綜藝！
這段本該是其樂融融互相捧臭腳水時長的場景，卻像泥石流一樣滾了過來……
這位根本就是綜藝毀滅者了……快來個主持人救救場吧！
實際上，此刻的總導演也在崩潰邊緣了，幾乎半哭著衝麥克風撕心裂肺道：“頂不住了楊姐……這已經是翻車了……根本就是綜藝災難……讓蕭從依或者喻望君進去救場吧……”
耳麥中卻隻傳來了楊姿冷冷的聲音。
“再給他3分鐘。”
“3分鐘什麼？頂級大冷場嗎？要觀眾尷尬到摳掉屏幕才行麼！”
“我也不知道這3分鐘會是什麼，但這是我們成為藝術的最後一步……”楊姿喘息著說道，“剛剛我們已經創造了極限的秘境演出，如果接在後麵的隻是一段無趣的、虛偽的、哪裡都能看到的綜藝廢話，我會為今晚的選擇抱憾終生。所以，就當是嘉獎為我們帶來的頂級演出，再給他3分鐘！”
“……好吧，那我讓蕭從依隨時準備進去救場了……”
休息營地。
黃亦涵依然沒想明白該怎麼回答。
這是個玩笑麼？
如果回答是，那就是在嘲笑了。
如果不是，那就說明自己在認認真真對待這場遊戲，而剛剛親口說出的“玩笑”，隻是一場虛假的表演。
僵默之時，反倒是輕輕一笑，拍了拍黃亦涵。
“好了，彆緊張，回去坐吧，你的反應已經回答了我。”
不知為何，看著舒展的笑臉，黃亦涵竟真的氣息一鬆，有了一種解脫的感覺。
而李清明這邊，眼見黃亦涵這個小小的放鬆表情，竟然變本加厲擁上了他的肩頭，一副老大哥要熟絡小弟的樣子歎道：“你或許不信，我對你毫無惡意，也不關心你麵具下的人到底在想著什麼，畢竟，你是今晚壓力最大，也是最累的那個。”
黃亦涵微微一滯，本能地想要甩開過分自來熟的擁肩，但又總感覺這樣做有些冒犯，有些過於敏感，情急之下有點憋紅了臉，但也隻好順著的擁肩強笑道：“哪有啊？壓力就還好吧……其實每個選手壓力都很大的。”
“不一樣的，你和他們的壓力不同。”搖著頭，滿麵同情地歎道，
“我們這些尖兵，隻需要進軍秘境就可以證明自己，滿足自己。
“而你的悲劇在於，你隻是個商品。
“供人欣賞，娛樂，勾著人用生命去熱愛的商品。
“於是你為了維持自己的價值，要每時每刻上滿了弦，擔心說錯話，擔心搞錯表情，擔心冒犯每一個敏感群體的每一個敏感點。
“這比秘境可怕多了，我很驚訝一個人能堅持這麼多年還沒崩潰。
“我也不介意你壓過我奪得什麼冠軍。
“畢竟我從不需要一個節目來證明自己。
“是這個節目需要我，來證明它。
“而你的粉絲正在摧毀這件事，瓦解《尖兵》的意義，讓‘冠軍’這個詞成為今夜最大的笑話。
“你比我更清楚這一點，但你必須堅持自己是最棒的，明知德不配位也要高高舉起冠軍獎杯，你必須維護自己的粉絲，你要被迫笑著說出加油。
“這就是你，你早已被剝奪了自我，隻是一個服務於大眾的商品。而我是個隨性而為不在乎他人感受的人，我怎麼會去記恨一個商品呢？
“所以黃亦涵，彆緊張了，去休息吧。”
說至此，輕輕地抓了抓黃亦涵的肩膀，好似真的在哄一個小朋友。
而黃亦涵，早已滿麵巨汗。
不僅是營地內，就連主舞台也都在黃亦涵的微顫呆滯中寂靜無聲。
最初，當故意向黃亦涵提出尷尬問題的時候，他們是尷尬到腳趾摳爛地板的。
但當擁住黃亦涵肩膀，真誠開口的時候，一切似乎緩解了些許。
而真正的噩夢也就從此開始，他輕輕地，在所有人麵前，像剝洋蔥一樣一層一層，剝離並摧毀了黃亦涵的一切。
……
導播室。
黃亦涵的經紀人，那個胖女人已坐倒在椅子上，臉上隻剩絕望。
“所有不該露出水麵的矛盾都會被撕扯出來，真實到可怕。
“選手、觀眾、粉絲都會牽扯其中，直至血流成河。
“好了，這就是你要的藝術？你滿足了？楊姿？”
“不，還早。”楊姿卻一臉魔性地看著大屏，“破後而立……才剛開始……”
“什麼破後而立……”胖女人揉著額頭道，“他隻是單純的在破……”
楊姿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但她深信，絕不僅僅是破。
十幾年前，那個六歲的孩子。
可是每晚守在電視機前，滿眼狂熱不錯眼珠地將《尖兵》看過一遍又一遍的。
雖然之後沒兩季他就開始對節目失望，直至屏蔽了一切有關《尖兵》的詞條。
但他一定，一定還記得最初的那些夜晚。
……
休息營地，呆滯片刻的黃亦涵突然猛地一甩肩，推開了的胳膊。
雖然這個動作已滿是敵意，但他的表情還是那麼專業，笑得還是那麼陽光。
“哪有啊，，我可是很熱愛自己的職業的，能為大家帶來快樂，這也是我的快樂。”
隻是微笑著點了點頭，並不準備再多說什麼。
“啊，你這是什麼意思？”黃亦涵反倒不服地問道，“沒事的，一點也不尷尬，想聊什麼就說吧，我都會好好回答的，讓所有人看到真正的我。”
依然麵露微笑，一言不發。
“說啊！！！”黃亦涵突然瞪目一吼，“我讓你說！！！！”
看著黃亦涵脹紅的雙眼，笑得更燦爛了，甚至噗出了聲。
太棒了。
沒白來。
黃亦涵卻隻能喘著粗氣僵立原地，一股深深的懊惱隨之襲上了頭。
糟糕……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這是直播吧……
還能掐麼……
僵默之間，後麵的蔣衛疆嗽了嗽嗓子，直直站起了身。
“冰冰，先扶亦涵坐吧。”他推了推身旁的沈冰冰後，直視向，“再親密的人之間也存在尺度，並不是所有話都適合在這裡說的，如果你堅持要繼續的話，那就衝我來。”
“行了。”李清明看著蔣衛疆笑道，“以為自己很重要的樣子，事實上根本沒人在乎你，也沒人想看到你的鏡頭，你的‘撕麵具’排名僅僅位列第五，比你的秘境表現強不了多少。”
“……”
看著戲謔的笑容，蔣衛疆整個身體都肉眼可見地繃了一下，他顯然還是低估了這位的殺傷力。
但他終究是比黃亦涵更耐扛一些，很快便又答道：“無關排名，在主持人缺席的情況下，我隻是有責任控製一下現在的局麵，免得你破壞團結，給觀眾留下對尖兵們不好的印象。”
“尖兵們？”李清明隨性地掃過所有選手，“你覺得這裡還有幾個人能被稱得上是尖兵？”
“每個人。”蔣衛疆直直答道。
“包括你自己麼？”
“當然。”
李清明短暫的沉默後，最終還是擺了擺手道：“算了，你好歹也算是不少人的啟蒙人，我不打算跟你多說。”
“那也請你彆再冒犯其他人。”蔣衛疆隻當他聽勸到此為止，便也穩穩一笑，“回到席位，我們一起商量下一場組隊的事。”
“你在指揮我？”
“隻是安撫一個情緒無處安放的孩子。”蔣衛疆已是一臉長者的微笑，“你的表現確實很耀眼，但這並不代表能胡作非為，如果你非要繼續，我奉陪，要麼就老老實實坐回去，不要再破壞團結。”
“團結？為什麼而團結？”李清明微微眯眼道，“我們可不是什麼秘境清理隊伍，也沒什麼了不得的任務，有什麼可團結的？團結在一起演好和和美美的營地日常滿足觀眾？我打破了你當大家長的計劃？”
“再說一次，坐回去。”蔣衛疆一臉長者之風地指向坐席，吹須震眉道，“要麼就彆兜彎子，有什麼話就直說，彆年紀輕輕就耍這套，敗壞我們尖兵隊伍的集體形象！”
“……好吧。”李清明舒了口氣，看向鏡頭，“計劃被打亂了，後麵會有點難收場，你們承受不住的時候記得進廣告。”
說完，他話鋒一轉衝蔣衛疆道：“你上次去秘境是什麼時候？”
“……”蔣衛疆微微一愣，一時還真想不起來了。
“這還要回憶麼？”李清明笑道，“是17年的8月，當時所有媒體都在報道，已經4年了。”
“你調查過我？”
“彆看我現在毫無禮數的樣子，我可是很敬重你的。”李清明直視著蔣衛疆穩穩點頭道，“《尖兵》的初代冠軍，我的兒時目標，蔣衛疆。”
“……那是我的榮幸。”蔣衛疆簡短的顫音後，很快重整旗鼓侃侃而談，“能激勵更多有誌之人踏上尖兵的道路，也是我一直以來的目標。”
“好的，那麼問題來了。”李清明抬手道，“你的目標究竟是激勵他人，還是挑戰秘境？”
“這二者並不矛盾。”
“可你的上個秘境已經是4年前了。”
“我有很多社會工作和公益工作要做。”
“當然，隨便你做什麼。”李清明稍稍放慢了語速道，“我隻是提醒你，‘激勵他人’這件事，顯然已經耽誤了你‘挑戰秘境’。”
“……我承認，我近期的工作更偏向於前者。”
“近期麼？”李清明如數家珍般羅列起來，“12年前，在你參與《尖兵》第一季之前，你平均每年挑戰的秘境數量是8個，而這之後的12年，你總共挑戰了幾個，還記得麼？”
“……”
“3個。”
“……”蔣衛疆可見地開始汗顏。
“好的，那麼下麵看著我蒙眼布下的眼睛，再次回答我的問題。”李清明幽然而又緩慢地問道，“你覺得你還稱得上是尖兵麼？”
“……我的回答不變。”蔣衛疆硬聲道，“尖兵的意義並不隻是秘境，他更是挑戰精神的象征。”
“可以，很棒的回答。”李清明竟欣慰地鼓起了掌，“現在，給你一次停下的機會，坐回去，我放過你，接下來隻會更疼。”
“我沒什麼可怕的，，一點感覺也沒有。”蔣衛疆大笑道，“類似的質疑這些年多的是，不差你這一嘴。”
“好，那我繼續，剛才說到哪了？挑戰精神，對，挑戰……哈哈，挑戰精神。”李清明說到一半竟自己笑場了，穩了穩才接著說道，“12年來你一直彰顯著挑戰精神，迎接著一個又一個挑戰，雖然其中隻有3個是秘境挑戰，但每年都還有5個以上的綜藝，2部以上的電影客串，巡回講座，出書，這些可都是了不得的挑戰，沒什麼比這更能激勵人的了，初代冠軍，我的兒時目標，蔣衛疆先生！”
“不必如此譏諷，我理解你的不滿。”蔣衛疆依舊保持著體麵，平聲回道，“我承認，在《尖兵》後，我對社會更大的價值已經不再是秘境清理，而是樹立一個榜樣，讓大家見到一個尖兵該有的樣子，為此投入更多精力到宣傳工作上，不僅是我的個人選擇，更是社會對我的期待。”
“可以，很棒的回答。”李清明再次點了點頭，“最後的機會，坐回去，我放過你，當我說完後麵的事，就再也沒法收場了。”
“再說一次，我無所畏懼！”蔣衛疆再次大笑，“我雖然本場表現不佳，但也不至於被你這麼故弄玄虛嚇退，任由你敗壞尖兵之名。”
“呼……”李清明歎了口氣後，突然盯向蔣衛疆問道，“那你的隊友呢？失去了主力向導的他們這些年過得怎麼樣？還有聯係麼？”
“……”蔣衛疆隨之猛地一顫，雙目微瞪，顯然有些招架不及。
而李清明的快刀已然斬來：
“囚徒葛三川，和你一起出生入死的衝鋒手，6年前重傷殘疾，以卓越尖兵的身份退役。
“精靈鐘婉晴，加入你隊伍時還隻是精銳尖兵，在你投身綜藝候便心灰意冷離隊，她至今仍奮鬥在秘境挑戰一線，同樣晉升英雄尖兵，且功績在你之上。
“最後，你的哨衛，蘇麗。
“在長官不願太多涉足秘境的情況下，多年來依然堅持投入秘境清理。
“最終於5年前，遭遇秘境突變，理智崩潰，被同隊尖兵擊殺。
“怎麼，還記得他們麼？
“他們也在看這麼節目麼？
“要不要打個招呼？
“尖兵，蔣衛疆！”
這一次，蔣衛疆的呼吸肉眼可見地開始劇烈，顫顫地抬起手指向了。
“你……你……這些是我的**！！”
“你的**？我說的這些可都是公開資料，他們可都是聯盟尖兵，至死奮鬥在一線的聯盟尖兵！而我……”李清明狠狠點了點自己的額頭，“我可是你的頭號粉絲！很棒的激勵！蔣衛疆，這是很棒的激勵！你讓我親眼看著你的隊伍土崩瓦解，讓我認識到了真正的尖兵！”
“…………”蔣衛疆頓時身形劇震，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似乎是在期待導演叫停，“夠了，這些不能說的……你們故意來害我的是不是？？我明明是來救場……”
“好了，放輕鬆，就到這裡了，他們的人生關你屁事，每個人都可以隨便選擇自己的人生。”李清明轉而輕輕擺了擺手，語氣更輕地問道，“我隻是想最後再問你一次，你覺得，你還，稱得上是尖兵麼？”
“夠了！！”蔣衛疆忽然聲色一震揚臂罵道，“你才當尖兵幾天？一個連麵目都遮掩的人又憑什麼發問？你的麵具下又是誰？你哪裡來的這麼多資料？又什麼時候設計的這些語言？都是節目組的安排對不對？先讓你大殺四方再在這裡玩真實！你才是演員！你才是藝人！你才是最虛偽的那個！”
“嗬，隨你吧。”李清明搖了搖頭，“我也玩夠了，下一個。”
“沒什麼下一個！”蔣衛疆怒目道，“有本事把眼罩摘下來！讓我看到你的眼睛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