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無論從哪個層麵而言,劉炟對於馬氏,沒有一絲對和自己親生母親骨肉分離的怨恨,有的隻是感激。
劉炟愛名聲重於性命,這已經不是什麼隱秘的事情。但是他對於馬氏的孝順,也一點沒有作偽。所以時至今日,無論馬家有什麼過錯,隻要不是十惡不赦之罪,劉炟都能一手蓋過。
可惜,馬氏家族卻一點也不自知,要知道馬太後已經離世,如今自己得以和竇家平分秋色,大多是依靠了馬氏的餘蔭。馬氏兄弟如果不能做好自我防範,終有一天,會在這風起雲湧的皇朝權力爭奪中,承受滔天大禍的惡果。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何況是手握生殺大權的皇帝劉炟呢?再加上有心人如竇氏的從中挑唆,馬太後的擔心終究會變成現實,隻是她沒有料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迅速。
建初八年(公元83年)十二月,經過查證,廷尉在上奏給劉炟的奏章中稱道“馬防、馬光奢侈無度,僭亂禮教,理應嚴懲。馬豫飛書怨謗朝廷,也應同罪!”並將馬防和馬光二兄弟一起彈劾。
馬豫又如何會誹謗朝廷呢?
原來,馬太後在世之時,曾將馬家的掌家大權交到略有些作為和見識的馬廖手中,並且馬氏一門都回到了自己的老家。但是自馬防征討西涼回來以後,侍功自傲,並且他又被朝廷封侯,自己的另一位兄弟馬光就不再買馬廖的賬了。大樹底下好乘涼,如今馬防得勢,馬光一個小人,又豈能放過這個機會。正所謂“盛極必衰,物極必反”,馬防和馬光見自己得到皇帝劉炟的信任,對家人和自己的約束就越加鬆弛,等到馬太後死去,他二人更加肆無忌憚。
竇家在竇皇後和沘陽公主的聯手策劃之下,連續鬥垮了宋氏家族和梁氏家族,現在朝野雖大,卻也隻有馬家還能勉強和竇家比肩。馬家兄弟素來就沒什麼見識,看著宮內局勢變動到如今這個地步,不憂反喜。認為自己的兩大競爭對手,就這樣被竇家整垮了,此後朝中,也就隻剩下竇家一門可以和馬家相提並論了。他們並沒有意識到,一山不容二虎,竇家怎麼能夠容忍馬家和自己家族分權呢?
這時候的馬家兄弟,依然我行我素,心懷不軌者當然是暗自竊喜,心懷仁義者則是為其擔憂。楊終便是一個衷心為友的人,他素來與馬廖交情匪淺,見馬家兄弟如此作為,隻能寫書信給馬廖,希望他能夠約束自己的兩個弟兄,免得招致無妄之災。可惜馬廖回信說,二人此刻正是日中天,怎能聽自己的勸解,無奈之下,此事也隻能就此作罷。
朝中有人好做官,朝中無人寸步難。竇家趁著馬家兄弟在朝無人,並且馬氏兄弟無能的機會,悍然決定,抓住機會,將自己的最後一個勁敵整垮,如此,竇家便能一手遮天。
建初八年(公元83年)冬,劉炟外出巡視陳留、梁國、淮陽、潁陽四郡國,竇皇後見有此良機,急忙授意竇憲兄弟聯絡朝中的官員,大肆給馬家兄弟羅織罪名。不久,劉炟回京,有司官員便不失時機地呈上了彈劾馬家兄弟的奏章。奏章中提到,馬氏兄弟近年來不斷地搜刮民脂民膏,富可敵國,奢侈無度,連門下的食客就有數百之多。不僅如此,他們還大肆建造宅第,棟宇連雲。將軍馬防為皇帝執掌軍權,不思報國不說,還屢屢違反朝廷禁令,私自販賣軍馬、征收賦稅。如此膽大妄為,理應嚴懲!
其實說道窮奢極欲,當今天下,除了皇帝陛下之外,天子之臣,有幾人能夠比得上竇家。而且竇家的名聲也不好,何以他們就能沒事呢?這是因為,一來,如今的朝廷,已經沒有任何一個家族敢於和竇家作對了。竇皇後深受皇帝寵愛,雞犬升天之下,竇氏一門自然炙手可熱。二來,朝廷之人,多為趨炎附勢之輩,為了明哲保身,即使是剛正不阿之人,也隻能暫時忍氣吞聲,以免造成不必要的犧牲。而那些牆頭草們,則是趁此機會,好好地向皇後表忠心,如此,才能保證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
正所謂“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個人交往尚且如此,又何況國家政治呢?馬家兄弟到也怨不得彆人,誰讓他們不知自律呢。如今滿朝文武,大多在指責他們的罪過。劉炟是最為依仗他們的,如此一來,不就等於百官在罵自己有眼無珠嗎?
帝王就是這樣,知錯改錯,但絕對不會認錯。因此,這罪名就隻能讓馬家兄弟承擔了。劉炟一紙詔令,將馬家財產變賣,馬家食客遣散,對馬家進行嚴懲。時任步兵校尉的馬廖之子馬豫,本來就是個火暴脾氣,見當下的輿論如此不利於馬家,竇家作威作福,卻得不到一點懲處,心中不服,便命人四處“飛書”,嚴正批評竇家不說,還將朝中官員罵了個遍,認為他們是因為太後不在,才來專門欺負他們馬家。
以事實而論,的確和馬豫所說一樣,群臣百官都是柿子揀軟的捏。但他這樣明著說出來就不對了,不但得罪了百官、直接樹敵於竇家,還為竇家的進一步行動提供了說辭。於是便有了“飛書誹謗朝廷”一說,這在當時可是大罪。劉炟大怒之下,撤了自己三個舅舅的職位,還將馬豫下獄,酷刑致死。
不見棺材不落淚,如今馬家終於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明白了當年馬氏太後的苦心;也見識到竇家的厲害以及現實變遷的殘酷,幸好皇帝比較仁慈,念及自己和舅舅們的親情,這才沒有深入追究馬家的罪行。自此,馬家隻留下馬廖、馬光二人留任京師,昔日的世家大族,元氣大損之下,隻能徐圖東山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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