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他又想起過去電視劇和那些小說雜誌裡常說的狼孩的概念。但要是這群嬰兒被發現的話,他不信狼孩,隻信狼們會加餐。
再下來,緩過來的年輕人想到了一個危險的主意。
“不過……既然存在狼孩……那麼,狼奶,動物奶其實是可以代替人的哺乳的小孩子又是什麼時候開始可以喝牛奶的”
他手裡的三頭狼已經被他打死了,裡麵有一頭母狼,可能正是哺乳期,真能擠出點東西來。
再休息片刻,這家夥便打定主意,翻身坐到機器人的背上,一飛衝天,嘗試在高空尋找獵物。
夜裡的曠野格外冷寂。山穀樹林花草野都是一片黑色,不過是不同的黑色,有淺有重,也有月光下泛著銀的黑。在這神秘的黑漆漆的原野世界裡,先前圍攻山穀的狼群已經遠離山穀去山邊的小路那道覓食了。
每隔一段時間,它們便會發出長聲呼嘯。呼嘯是狼群之間互相聯絡響應的方式。顯然這史前種類的狼群也是饑腸轆轆、找不到獵物的時候。
李明都在自然動物方麵的知識尚淺,無法從外表分辨狼的雌雄,隻能依靠上手實踐。
機器人迫近了山邊小道一顆高大的樹木,懸在半空。樹木的底下有一隻離群的狼像大狗一樣趴在地上,一動也不想動,有一聲沒一聲地呼嘯,敷衍附近的狼群。
在夜晚,在這塊區域裡,狼群沒有敵人。
他一手拿著鐵棍,一手扶著樹枝。在扶起樹枝之前,流質的不定型先行纏在樹枝上,嘗試減緩他發出的聲響。
但那點小小的窸窣已經吸引了這隻狼的注意力,大狼抬起頭的瞬間,鐵棍已經敲下了。
“力道正合適,沒死。”
李明都落到地上,翻開暈過去的大狼的身體,他沒找到兔房,隻找到了一根狼鞭。他拋下狼屍,竄上樹,勾住機器人的身體,一陣風也似的往山穀小道的方向走去。
沒片刻,他又聽到了熟悉的嗥叫聲。
追著這嗥叫聲,便是土崗上一片黑漆漆的枯樹林。樹枝上沒有幾片葉子,樹與樹之間的土地也不長草。光禿禿的土地和光禿禿的樹在微風中冷冷清清。
他在高空飛行,看到樹林裡閃著火光。
是人手持著的火焰正在狼群的前方揮舞,好似想要驅趕這群自然的野獸。但野獸已經將她們合圍。
她們的手裡沒有武器,因此這狼群認為她們是值得的獵物。
年輕人看不清細節,但不再觀察,徑直架著機器人從天而降。
沉重的機器人直接活活壓死了一頭狼,也壓住了其他兩頭狼的腿。它們驚恐地拚了命地想要從機器的底下抽出雙腿,但年輕人已經一條狼一棒子敲下。
先打暈再說。
結果力氣稍用大,兩頭狼腦袋一歪,已經溢出鮮血了。
這從天而降的東西比雷電、比火焰更徹底地擊潰了這群原始動物的信心。它們已經慌不擇路,四散而逃。
火焰不再四處揮舞,夜風輕輕吹拂著。夜晚的陰影裡站著兩高一矮三個智人。這三個智人安定了下來,發出類似達瓦希的粗獷的聲音。
他沒有時間與他們交流,架著機器人飛起。狼群四散後,便沒有一個統一的目標。
他沉住氣,選擇稍微密集的方向追去。
可能是狼群就住在這片光禿禿的山崗的緣故,李明都在空中看到了為數不少的土洞。
一開始那幾頭狼還在山崗和山林間繞彎,可能是以為有怪物在它們背後追逐他們。但它們也想不到怪物會飛在空中,不多時便已鬆懈。
李明都在空中觀察了大半天,終於是鎖定了一條母狼。這頭母狼走到了一個土洞邊上,做賊心虛往外刨了好多土把洞堵了一大半,結果自個兒還留在洞外,靜默得一聲不吭。
夜風很大,乘著夜風,機器飛到了母狼的垂直的上方。
機器保持低速安靜下降,他用拉長不定型的身體當做繩子,吊著自己也在下降。等他降到地麵兩米以內時,母狼才豁然驚覺,發覺風聲的異常之處,抬頭望天的時分,李明都從那雙眼睛裡看到了絕望和驚駭。
它是有時間逃走的,卻堵在了洞前。
不定型便乘此時機打到它的鼻子裡,它的身體受刺激,嘴巴一張,就更遂李明都心願。不定型直接流進它的嘴裡。吃到這種粘稠的異物以後,這母狼猛地站起,就在這時,一條鐵棍從天而降,砸在它的半腰。
接著,它躺在地上。不定型已經發出神經電信號,麻痹了它的四肢。
李明都心想計劃已經成功了,差不多該回去了。他還記得那群皺巴巴的醜東西們已經在餓肚子了。他還沒研究明白動物奶怎麼搞,先得用草根湯糊弄一晚上。
但在走之前,福至心靈一般,他低頭看了看那個被掩埋了一半的土洞,小心翼翼地低下身子,鑽進洞往裡麵看去。
洞越到裡麵越窄。最深處堆著些樹葉、樹根與動物的皮毛。這時,他才看到在那皮毛的裡麵,是九隻剛出生不久的小狼崽,連眼睛都睜不開,也是餓得奄奄一息。
這頭母狼原是在保護它的孩子。
但它在這片乾枯的土地上找不到食物。九個小狼崽已經餓死兩隻,隻有七隻還有出的氣了。
李明都也不多考慮,把這七隻還活著的小狼崽一個個抓出來,又叫機器人的身體略微張開,把七隻小狼崽塞進那點閒餘的空間裡。
等他回到山穀時,夜晚已經走掉了一大半。原本深藍偏暗的天空已泛起一點蒼茫的微白。
沒有新柴的火堆已經熄滅,一縷黑煙寥寥飛向了天際。
好在機器的身體在出發前,就已經封好了草根湯。湯還熱著。
他含起一口稀稠的湯汁,就走進山洞裡,要喂給那群饑餓的嬰兒。但剛剛抱起一個女嬰,把乳白色的湯汁喂進她的嘴裡,她吐了出來。
他喂一口就吐一口。他再喂,這皺巴巴的小東西就開始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像是要死了一樣,可能是嗆到了,這樣的情況出現了第二次時,他一個都不敢再喂了。
一種無能為力的心情讓他的心發冷。
他把那女嬰重新放回草垛上。這皺巴巴的難看的小東西開合著嘴唇,好像還在艱難地呼吸,但已經發不出多少聲音了。他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隻惶惶然地走到了洞口,望著外麵深邃微白的天空。
在他的正前方,就是智人部落那顆凋枯的沒有葉子的樹。幾天前在樹下挖出的墳頭上已經長出了幾根茅草。茅草在晨風中緩緩地飄動著。
“我也沒有任何辦法……我已經仁至義儘了……死了拉倒……人總是要死的……就是白白忙活了這一天……”
山洞與大地仍是黑沉沉的,星星已經一個接一個地消失在這個世界裡,朝陽漸漸上升,東方燃起了一團昏暗的紅光,像是即將熄滅的火炭。
山穀的那邊,也亮起了一點紅色的火光,好像有人正在揮舞火炬。
這時,他又聽到了一聲類似達瓦希的聲音。這聲音他好像在那裡聽到過,但已經想不起來了。從霧靄沉沉的另一邊,跑來了三個人影,三個人影都在招著手,仿佛在大聲呼喚著什麼。
直到那達瓦希的聲音近了,他才想起來,昨夜他在枯樹林裡救下了三個智人。
他認識這三個智人。
拿火炬的是那天黎明跑到火堆邊上取火種的小男孩。剩下的兩個則是在夜裡被他抓走哺乳的婦女。
小男孩走得慢,走得急的兩個婦女氣喘籲籲地跑到李明都的身前,還嘰裡呱啦、手舞足蹈地想要說些什麼。
他仍然一句話也聽不懂。
同樣的,那三個人也聽不懂他的任何一句話。
不過他可以看到她們身上的傷痕,有些是在折返的路上留下的,有些則是在離開部落的爭執中留下的。
而她們則看到了洞邊已經熄滅的火焰,聽到了洞裡孩子小聲的哭泣聲。
李明都不明所以地堵在洞口。
磐妹一把勁地推開了堵在洞口的年輕人,接著拉著疲勞的磐姐一起走進了洞穴去。等到年輕人走進洞裡時,磐姐和磐妹已經解開了獸皮的衣服,彎著胳膊各抱起一個虛弱的小小的醜東西們,輕輕地拍著他們的背。
這時,遲鈍的年輕人才明白過來,她們是為了這群與她們素不相關的孩子,放棄了她們部落那代代相傳的遷徙,脫離了她們的部落,然後乘著夜趕路,好回到這片她們出生的與成長的土地。
朝陽仍在繼續向上上升,金燦燦的太陽照入了山穀,也照在那顆枯萎的樹上。蒼穹寥廓,整個黃土塵埃的世界在燦爛的陽光中纖毫畢現,一一自黑暗中重生了。
磐妹很快就喂到之前那個老是吐的女嬰。等她喂完後,不知怎的,那個女嬰哇哇大聲地哭泣了起來。磐妹一下子慌了神,但好像她想到了什麼,就向年輕人揮了揮手。
年輕人疑惑地走近了。
走近的時候,女嬰不再大聲哭泣,反倒睜著一雙漂亮的小黑眼睛好奇地在看過來的人。年輕人的從女嬰清澈的瞳孔裡看到了自己孤單的影子。
可是女嬰的眼睛實在太小了,他看不清楚,就往下低了低頭。這時候,女嬰就用勁地蹭了蹭他的臉頰。
接著,又蹭了蹭,然後孩子咧開了嘴,咯咯地歡笑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