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登仙_地球上的一百億個夜晚_免费小说阅读网 

第五十四章 登仙(1 / 2)

直到一百萬年前,生存在地球上的動物都從未想過未來會下一場百萬年的大雨,並且再過一百萬年,雨可能還在繼續下。

那時,乾旱已經持續了一千萬年。在一千多萬年前,會流動的火焰從地殼的深處噴湧而出,燒穿了泛大洋。火焰的冷卻結束了花崗岩的時代,暗色的岩體成為世界新一層表殼,如今已很少在地麵上顯露出它仍然存在的痕跡。當年的動物們在沙漠中漫無邊際地遊蕩時,認為適應永恒的乾旱是生存的唯一途徑,要麼學會保留水分、學會從大氣中榨取稀少的氧氣,要麼就回到海裡去。在陸地上,植物豐盛、氧氣充沛的未來永遠不會到來,正如乾旱將永恒綿延。

數億年後,發掘大地的人們得到了一個截然相反的結論,那就是過去的還有現在的一切都不是永恒的,甚至也不是會結束的或者已經結束的,它們都是鐘擺,在真正永恒的宇宙磨盤中來回搖晃。

鐘擺偶爾會向左,鐘擺偶爾也會向右,有時會靜止不動。還有一次,或者很多次,這很多次可能都是一次。在這一次中,鐘擺扯斷了線。

其中一次發生在數億年後的二十二世紀,當時的人們看到天空布滿了燦爛的繁星。

另一個例子大概是在三十多億年前。當時的世界勿論有眼睛的動物,就連細菌都不存在,所以沒有人能見到那時候的天空是什麼樣的。因此這裡所講述的隻是一個假設的故事。

在這個故事中,在千萬顆中月亮中的一個、一個可怕且巨大的星星在靠近地球的同時像麵團一樣被揉爛砸碎,而地球也失去了它原本無暇的對稱性。這無疑是能稱為開天辟地的時刻,在星星裂開的傷口中噴湧出燃燒的岩石,海水俯衝到地幔使得地幔開始啟動對流循環,從而製造了永不停息的火山運動。百萬年後,被融化的鐵依舊充斥於海洋,在水底的裂隙裡,熱水與岩漿混合形成了熱泉岩石。這種岩石的表麵和火成岩一樣存在著大量的氣泡孔洞,直徑不足零點一毫米。但從這些細小的孔洞裡噴發出來的煙霧,比人類立在地上的一切建築都要高昂。

就是這種誕生於地球傷口的熱泉,會不停冒出大量強堿進入酸性海洋。這營造了另一種不對稱,那就是具有熱和電化學梯度差的液體,它就像水壩一樣蓄積了化學勢能,一邊是較高濃度的區域,一邊是較少濃度的區域,它既提供了充足的動力,還提供了一種叫做化學滲透的可以被小分子模仿的基本能量產生機理。另一方麵,大量小分子,會天然因為對流與熱擴散運動的發生通過熱泉岩石的孔洞,並在孔洞的表麵大量聚集。

就在數不儘數的小分子無序的碰撞與反應中,一種新的特征出現了。它不停地把其他的質料組織成與自己相似的質料。後來,人們把這種特征叫做自我複製。

而這一特征具有一個直到四十億年後才被持有它的生命意識到的性質……那就是一旦啟動,便將永無止境,直至用儘所有資源。

在後繼的動物眼中,這是生命的初始特征,也是定義生命的關鍵。其中,一些人還認為生命的誕生必然繁複。如果認為這種分子片段就是生命的話,那麼最初生命的誕生很可能非常迅捷……它很可能在條件達成的一瞬間,或者幾秒以後就有了。

因為它產生自化學反應,而化學反應的速度是很快的。

有即有,無即無。

這在人類探測技術的進步與人類探索能力的增強中得到了佐證。科學革命的黎明中確定了若乾例細菌化石來自二十六億年前,驚動了過去的世界。二十一世紀的技術在澳大利亞發現了三十五億年前的微生物沉積,以為這就是世間萬類的先祖。等到207年,加拿大的遺跡裡已挖掘出了四十三億年前的海洋古細菌的痕跡。

換而言之,它比地月大衝撞……還要早得多,已逼近了地球誕生之初。

對生命的誕生,倒也不必看得太重,片段隻是片段,簡單的分子畢竟是簡單的,它隻誕生了一次。在許多個星球上,人類都發現了這些簡單的分子。讓簡單的分子成為複雜的故事才是真正的複雜,並且這個複雜還有無數個版本,像是樹,像是彼此纏繞的環,沒有一個確定的說法。

在這裡想要講述的是所有成為複雜的故事中也比較特彆的一個。

關於生物飛向宇宙的故事。

通常意義上的飛向宇宙,人們或許會想起六十年代人類第一次登上太空的宇航員加加林。在北國發射了世界上第一顆人造衛星時,有學員問加加林以後會怎麼樣。加加林說是人該飛上去的時候了。後來,加加林果然作為太空第一人來到了地外空間。縱觀四十六億年的曆史,能夠飛入太空,接下來又飛上月球的地球生物,似乎也隻有人類一種而已。

然而考慮微生物的話,那麼登上宇宙……可能並不新鮮。因為它有特彆的方法,比如說借助大氣的高速垂直風,小型的球菌部落就曾飄到近地太空,被國際空間站發現。

回到三十多億年前。月球與地球的撞擊餘波就帶來了這樣一個意外的影響。地球向浩瀚的星空咳出了它的血,血裡就帶著誕生於四十三億年前的一些微不足道的片段,在千萬的明星之間遨遊。

很快,這千萬顆靠得過近的明星消失到無影無蹤,隻餘原始的地球和火星各自在空中獨立運行。在休倫冰期流浪的李明都望向天空,也隻見到了兩顆大得多的月亮。

直至三十多億年後,火山運動融穿泛大洋,地平線上再度浮現出千萬的明月,世界從此邁向了嶄新的紀元。

再一千萬年,被認為是永恒的乾旱步入終結,過去代代相傳的適應乾旱的智慧變成了愚昧的行為。綿綿溫暖的雨水賜大地以豐饒。每年夏天,大風都會從泛大洋登陸到地麵,帶來充沛的水汽,迄今已持續了數十萬年的時間。

也就是這個年代,一種新的長有鱗片的靈巧的動物在地球上繁衍了開來。那時候,它們還不太像人,更接近於某種爬行類,不過它們的脊椎與爬行類是完全不一樣的,接近直立,但有明顯彎折,以致於脖子以上的部分,更像是掛在身體上的瘤。

它們的四肢骨骼也與其他同期的動物不同,像是蹲著的,這使得它們的身體可以很輕易地蜷縮起來,就像折疊架一樣。它們的成長期極其漫長,人口在大多數時候都是在不斷折損的。活在地球上的部分蜥形綱已經學會了“偷蛋”這一極具前途的本領。但是蜥形綱們還從沒找到過有鱗動物的蛋。

很難說這種動物是否能夠生存繁榮。在地球上,已經出現過太多奇異的動物了。再怎麼偉大的動物,在自然選擇的麵前,與其他任何植物動物微生物,都是一樣的。

從曆史來看,它們確實已經絕跡了。由於存在的時間太短,唯二發掘出的化石也被誤認為某兩種早期兩棲類未定種的骸骨。

化石的年代被界定在三疊紀拉丁期至諾利期之間。

在其中的某段日子裡,最後一批有鱗動物逃進了地穴,那時,它們的引路人還帶著那顆從地底遂古的結構裡剝落下來的顆粒。顆粒提供了一個至關重要的作用,便是融穿堵塞的岩石和廢渣。他們成功打穿數堵原本很難通過的牆壁來到了火山喀斯特形成的空洞內。大部分的有鱗動物以為他們是安全的。

隻有引路人清楚地知道,縱然風暴不過來,這個山洞也不會是安全的,甚至可能比外麵還要危險。

因為底下的大地仍在呼吸。

微妙嘈雜的次聲波哪怕是有鱗動物也很少能聽得明白。可引路人是先知道了答案,再去聆聽。他在通往深處的小徑上趴下,果然聽到了大地的神明換氣的響聲。

數千數百個世紀以前,大地留下了難以愈合的傷痕。從此以後,每隔數十個世紀,它都要吐出自己體內的氣,來彌補它曾經所受過的痛。

但他們得呆在這裡。

大地呼出的氣和能形成骨骼的礦物質對於他們而言都是寶藏。

時間已經來不及了。沒有成熟的個體隻能等待下個機會,也可能再不會有下個機會了。一百萬年前來到地球表麵的先祖已經在沼澤中腐爛。而數十年來,再沒有成熟的個體來到地球的表麵產卵。

他還記得自己小時候所見到的景象,也因為這一景象,他想要靠風力前往真正的有鱗動物的天堂。他是不幸的,因為他失敗了,先是被風牽著走,又被雨拋下。但他想他仍是幸運的,因為活了下來,來到了遠隔不知多少公裡的這裡,還見到了在有鱗動物中口口相傳的傳說。

引路人忍著手心燒灼的苦痛,握住了傳說之物。他小心翼翼地把晶體埋在一條深道被埋沒的近處。片刻過後,暗色岩中徐徐流出了純淨的氨水。氨水流過有鱗動物的身旁時,鱗片一一張開,他們在水中愜意的呼吸。

而覆蓋在暗色岩上固化的灰燼在碰觸的瞬間釋放出成分複雜的微量氣體,與山洞裡原有的火山氣體彙在一起,吸進口中就變成股昏昏欲睡的困勁兒。

雨聲在它們的耳中沙沙作響,倦怠的動物們一閉上眼睛,就沉入了無所思慮的夢鄉。隻有活潑的孩子還在活躍,然後看到了她們以後未來一輩子都無法理解的景象。

“你做了些什麼為什麼我們大家跟著你來到這裡,卻都變成了怪物!”

還沒有成熟的個體不可置信地朝著引路人大吼,她飛快地撲進氨水,擁抱了碳化木的灰燼,學著死去的巫師保管晶體的方法,嘗試用自己的身體保管那顆結晶。

引路人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而是低著頭,在輕吻與它們真正的故鄉相似的河流,他身上的鱗片全部張開,露出了皮下像是岩石一樣的有著孔隙的組織。

在沉入遙遠夢鄉前,他側過頭,悲哀地對著圍過來的孩子說道:

“你們看到我,卻不知道我們的過去。我看到了你們,卻看不到你們的未來。”

這是他用自己被分解的氨氣充滿的腺體發出的最後的超聲波,波段剛好超過了兩萬赫茲。隨後,他的身體抱成了一團,大量的酶因為化學物質的補足而得以生成,開始溶解自身。無法被溶解的骨架,依舊維持著原來的折疊的樣子,如今就像一個三角,立在地麵,撐起了它們怪異的圓滾滾的形狀。

數個小時後,李明都姍姍來遲,隻看到幾個體型不大的有鱗動物在石林間棲息,古怪的有鱗紋的石林在暗色岩的空洞裡格外明顯。

他與有鱗動物的殘部共處數十個小時後,暴風終於停歇了,風眼立在這片土地的上方,宇宙那不可思議的大眼睛凝視著盤古大陸的眾生。李明都沿小道前往地表,迎著重新吹起的微風,從影子中領悟了暴風停止的真相。

而在那時,已經來不及逃離。

或者從一開始,隻要風眼到達陸地深處上百公裡的地方,底下就沒有能逃離的地方。

第二陣風吹來的時候,整個天空都已經變成了黑蒼蒼的顏色。原先的風眼已經湮滅,地上的樹木起伏得像是波濤洶湧的大海。因為風混亂到了極點,所以嘈切的風聲淹沒了水聲、雨聲、雷聲、叫聲、樹木折斷聲、沙土飛射聲和其他一切地上的東西的響動。

第三陣風吹到李明都背上的時候,風力已經抬起機器人的腳,把它往空中打去,然後又叫它從空中落下,把它推向前方,然後又扯著它回到原地。

反複無常的運動中沒有任何可以信任的事實。大氣澎湃的潮流無規律地鞭笞著大地上的一切生靈。雷電從絕高的天際一直下劈到身邊的樹上,為自然的高調帶來一陣滾動的鼓點。

機器身抱著人類身逆向使勁,勉力下降到地表一塊堅實的泥土上。沒走兩步,又一腳踏空,右腳還在泥土上,左腳卻踩在了空氣裡。

不是人飛起了,而是腳下的岩體從大地中被撕裂開來,向著空中悠悠攀起。周圍的樹木泥土全在下降,猶如遠去的海岸沉入了地平線的彼岸。李明都往後退步,在岩體的同時,剛剛在下降的其他岩石泥土樹木同樣升了起來。有的上升速度快,隻一會兒就超過了李明都的頭頂。有的上升速度慢,於是就好像還在緩速下降,隻是與真正的大地已連不到一塊兒了。

空中粉碎的大地,像是並列起伏的琴鍵。暴風與雨水堵住了人身的鼻孔和嘴,讓動物噤聲不言。氫氣從閃電與雨水的邊緣迸發,隨著一聲遲來的震響,在空中燃起了瞬息的火焰。

天空是一片黑暗的海。大地是海上支離破碎的船。一塊又一塊的岩殼從地球曾經受創地表麵剝落,在空中沿著弧線揚到了雲上。他往前幾步,站在這塊岩石的邊緣,入目之地,儘無完膚,好像整個跌宕的深淵正在向宇宙噴出黑煙與熱氣。

又一陣狂風吹來,李明都的人身根本睜不開眼睛,一旦睜開眼睛,眼睛一定會受損失明,人身本能地縮著脖頸,像是嚇傻了。不定型身堵住了人身的口鼻,用皮膚過濾一部分空氣以供呼吸。

“好啊……”

萬物掩口不言,但世界聽到了一陣爽朗明快的笑聲,就連人身也一樣噙著微笑。機器身抱著人身,牢固地站在深淵的邊緣,電子眼中的紅光點亮了黑暗的宇宙。

“怪事、瘋事越多越好啊!不然……”

在一根巨木順風吹來的瞬間,他向著下一塊巨石縱身一躍。身體立刻被風吹去,人的一雙手向上抓住一根樹枝。那瞬間的向量轉化,讓機器身蕩到了一片暗色岩的邊緣,雙手抓住了石頭的棱角。

“不然怎麼會有機會呢”

變化是好的。

石頭繼續順著風漂移,不時就有石頭與石頭相撞。李明都一晃腦袋,躲開了一連串的小碎礫,然後迎麵撞上了一條可憐的魚。

不定型一彈,魚又甩著尾巴被彈走。空中仍然黑暗,但四處都好像能聽到生命的聲音。

“在蒼茫的大海上,狂風卷集著烏雲。”

風實在太大了,他站不直自己的身子,隻能趴在石頭的邊緣,石頭稍微翻轉,就像是掛在懸崖的沿上。他就繼續往上爬,順著重力的方向讓自己的身體稍有棲息。

“狂風吼叫……雷聲轟響……”

李明都漫無目的地念著。人身、機器身、不定型身輪流交替。等到抱著的巨石與其他的巨石擦過了,他就順勢跳到靠外的一麵上去,然後繼續棲息,等待這肆虐的時間的過去。

“一堆堆烏雲,像青色的火焰,在無底的大海上燃燒。大海抓住閃電的箭光,把它們熄滅在自己的深淵裡。”

人體得到了放鬆,寄於機器的精神卻要時時注重周圍。他無目的地念起一篇又一篇小時候背誦下來的課文,像一個在郊野唱歌的人。

李明都自己做的衣服早已碎成片縷,身上隻有一件未來二十二世紀太空材料的單衣。裸足踩在尖銳的石頭上,腳後跟又添了一道傷痕。不像是未來的來客,倒像是一個牢獄裡的囚徒。

他繼續漫無目的地說著隻有自己聽得懂的話:

“但這個敏銳的精靈——它從雷聲的震怒裡,早就聽出了困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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