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銀球的時間中,來到新星簇已經是兩個月後的事情。對於李明都,卻依然是星橋中恍惚的一瞬。
新的星簇也有名字,黑球說譯成漢語應當稱之為三秋。三秋與含光、紫雲還有昭陽都不相同。首先,顧名思義,它是個三聯星係統。
最現眼的自然是位於整個三秋中心的紅超巨星,它已吞沒了接近軌道的其他行星簇。可其他兩顆就難找得緊,李明都左顧右盼,總算是找到了一顆遠在天邊像是一個小點的幽幽發藍的星體。
這實在是一顆乏善可陳的星星,如此黯弱又卑微,在這總是黑暗的天空中,也難以尋到痕跡。它的周邊或許也環繞著行星簇,但在這個距離上已經看不清晰。當時的李明都實在不以為然,很久以後他才從學者的口中得知這是一顆藍矮星。藍矮星是紅矮星消耗了大多數氫燃料之後所能發展出來的恒星。紅矮星的壽命極長,想要自然演變成藍矮星,需要比宇宙肇始到人類誕生……也就是一百三十七億年還要漫長得多的時間。換而言之,對宇宙的前代,這是隻存在於理論中的假想天體,除了這星簇相逢,他已再無緣得見了。
儘管心不在焉,但他不想讓黑球感到冷落,便強打著精神問道:
“第三顆恒星在哪裡呢”
“在那顆恒星的內部。”
李明都略微地感到驚訝了,目光迎麵狀向了那顆遮蔽了絕大部分視野的太陽。
天球在三秋的分體就在它們的身後幽旋,被紅超巨星映得燦若朝霞。層層向外的弦上掛著數不清的其他球體,像是黑魆魆的夜裡逐漸熄滅的火堆。陽光像是火堆邊上棲息的人們所作的黎明的夢。
黑球為他指明了方向,李明都便確實發現了存在於火焰中的一個若有如無的陰影,像是從火焰裡冒出的黑煙。
“據那些久居於此的球體們說,那是一顆中子星。”
為了更好地觀測這片凝實的陰影,黑球抬了抬自己的位置,偏離了原本弦跡。它愜意地、恬靜地說道:
“按照你帶來的知識,中子星是恒星走向末日變成的。那麼這顆中子星便是在變成中子星的時候被自身的爆炸推動,接近了它的伴星。原本它們理應互相毀滅,但湊巧的是,這顆伴星同樣已經到了生命末期,氦閃已經爆發,作為紅巨星的表麵迅速膨脹,猶如海潮吞沒了海灘上的玻璃球。雙星中的一顆已經死了,另一顆已經是暮年,它們不可能長期維持這一狀態,壽命也變得奇短無比。這樣的景象近來我每每能在夢中遇見,那想必在曾經的浩瀚的星空之中也是極為少見的。”
說到這裡的時候,黑球已經發現李明都沒有在聽。側過頭一看,李明都仍在出神地注目那一塊兒陰影。
那一小塊中子星的陰影已經消失在了世界的另一邊,但紅超巨星的火焰在球體們的麵前熊熊燃燒著,燦爛的紅光沿著最後智慧的生物的表麵移動,把它們的身體照耀得亮堂了一半。黑球沉靜地注視著這顆蔚藍的球體,忽然想起了他對它們說的星空。
對於這個不能自主的時間旅者如今心中所想,黑球想有一部分是它知道的。
於這一部分,就當是為了答謝一窺星空的緣分吧,它輕輕地搖晃著說道:
“你不必擔憂的。”
“我……”
李明都頓了一下,他看向了半邊赤紅的黑球。
“天球有做不到的事情,但天球在自己能做到的領域中,它是至信的。”
黑球正對著李明都,顯得無比嫻靜:
“它比誰都重視信任,它不會違背它自己的法。你會回到過去,你會重新見到你所生存的星空。”
末了,它還說:
“來一次不容易,多觀賞一下我們的家園吧。你看這黑色的天幕,是不是正襯托了最後的星星的明亮呢”
聽到家這個字眼,疲勞的不定型的身軀重新舒展開來。他原本想要說些什麼,但黑球已像是喝醉了一樣搖晃著遠去。再一眨眼,黑色的動物身披黑色的夜,已是徹底看不到了。
而他仍然站在原地,左側的近處是龐大無比的紅超巨星,而右側的遠處是又小又藍的矮星,但正因此,兩者之間的世界便被襯得格外開闊,落在兩者之間的星星都在閃閃發光。被叫做三秋的星簇顯得格外優雅而明快,球體們在這裡靜靜地繞弦旋轉,等待著還將到來的一個又一個的日子。
誠如黑球所言,對天球的擔憂是他現在思慮無法拋棄的一部分。
隻要天球的承諾還有一天不兌現,他便一天比一天更緊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與天球的不對等,也沒人比他更明白灰球被放任自流的慘死,因此他始終對天球將信將疑,對天球的答允患得患失。
好在他沒有等待多久。
黑球離開的幾天後,在天球外的一道弦上,一顆紅色的小型球體找到李明都,告訴他天球快準備好了。
它還說:
“您需要準備一下嗎但不能太久,天球已經在等待了。”
藍球內部的不定型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儘管繭內沒有冷與暖的概念,但這樣,好像這幅身體就能稍微暖和一點。在這惴惴不安的最終時刻,他再度環顧周身,永恒虛無的黑幕之下,是短暫浪起的群星。天球距離一顆淺藍色的氣態巨行星很近。那顆巨態巨行星現在就在他的背後,上麵的氣作風吹成了漂亮的大漩渦。
他抖了抖身子,轉過來看紅球,紅球也在看他。
“我沒什麼,可以走了。我必須回去,沒彆的。”
他端莊地說。
絲弦的道路便再度在他的麵前開展了。進入深淵般的入口,便穿入了亮堂的外殼,輕輕一躍,從下表麵來到上表麵後,紅球引著他進入了那一圈圈同心圓的建築裡。在陣的中央,仍然畫著那一條熟悉的黑色的粗線。
而站台就在他的頭頂。
紅球觀察著這個人。
“天球正在等待你。”
“我知道。”
“閉上眼睛,沉入黑線,你就能進入內殼了。”
“好的,謝謝你。”
他從容地閉上了眼睛,開始往前走。紅球收住自己的好奇,在藍球上施加了一個很小的力。藍球稍往前去,沒入黑線,周圍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沒過多久,來自內殼中央的光線透過眼瞼,照射到李明都的眼裡。
他睜開眼睛,一縷微芒吸引他望向太陽的方向。他還記得這個太陽不是真正的太陽,而是一個黑暗的天體。它的照亮隻是被它束縛在附近無法逃逸的光。
這裡就是天球的內殼。天球沒有實體,他就對著那個太陽問道:
“什麼時候開始”
“還要等一會兒。”
聲音在四方隆隆發響。
來自過去的古人不由得笑了起來:
“憑你的力量也要那麼長的時間嗎”
誰知聲音認真地回答了:
“我是有限的實體,永遠也觸摸不到無限的光。”
但就是這麼一句話,卻讓李明都突然愣了愣。他突然意識到一個他早已得出過的結論,這些球體不是萬能的,甚至不能說是強大的。
“好吧,我能問問,你要怎用麼把我送回去”
天球像是一個平易近人的平輩朋友一樣說道:
“還能是什麼呢”
不定型的身子稍微顫抖了下:
“無上明星,或者……經典多體離散式時間對稱晶係”
聽到他的回答,天球的聲音像個憨憨的孩子似的笑了:
“你說錯啦!那是灰球去的地方,你要用到的是非對稱晶係。”
不知怎的,在又一個陌生的詞語麵前,他竟沒有去問這個詞語的意義,隻是靜靜地等待時間的過去。
隻一會兒,光亮像是被賦予了形狀,精準地照在藍球的表麵。李明都意識到天球是在叫他向前了。
和許多個日子前一樣,李明都仍然沒有任何在運動的感覺,像是在走,但球體本身隻是在漂浮。
人仍然靠在外頭,在往前的時候,視覺的角度發生了變化。這時,他才發現在遠離“太陽”的一側,那顆血肉星球居然還在。隨著他的靠近,血肉星球也就露出弦月的形狀,顏色是漂亮的粉。
等再近點,陽光照耀在泛著紅色的海上,好像可以看見雲和風的痕跡。從極高的地方遠眺,李明都看到了一些高聳的建築,看到了血色山麓上像是在發著光的綿延的建築。人那一個平凡的腦袋裡就立刻想到了那些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從自身複製的人。好像在這個高度上,憑著繭的功能,也可以看到地麵上一些正在移動的小點。
他儘力地撇過頭去,像原先那樣,不去看也不去想這些人。
隻是這時,天球又響起了無形之聲:
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問你。
“什麼問題”
李明都並想不出來天球想要問些什麼。他知道的事情,天球已經知道得差不多了。
誰知,天球說道:
“你真的確定自己想要像灰球那樣繼續前進嗎現在已經是最後的機會了。”
李明都的腳步忽然一頓,他仰著頭,越過肉星,看到了中心會發光的天體。他看了半天,然後低著頭,一聲不吭地繼續向前走。
但天球確實是想要問到底了。
一個理性的聲音從繭的表麵掠過。
“從情感的角度出發,灰雁有其不得不做的理由,我想你也有你的不得不做的理由。不過從‘能不能’的角度出發,人子,在我們的時代,你確實非常特彆,但我還不知道你是不是那麼特彆的——”
接著,是從容不迫的聲音在藍球的表麵反射了:
“你知道我們為什麼不會輕易接觸星簇物質嗎”
李明都早已有過設想:
“超簇分裂失調綜合症”
“差不多吧。”一個輕飄飄的聲音說道,天球當然知道李明都是什麼時候知道這個詞語的,“在你的話語體係,你曾經稱它為分裂的意識形式。”
接近中央後,天空稍微明亮了一點。圍繞視界運行的塵埃反射了光輝。跨過肉色的星球,對於繭的飛行而言不過是瞬息之間的事情。
而這瞬息之後,李明都稍微放鬆了一些。終點仍然很遙遠,但最讓他感到惡心的一環已經度過了。
隻是那個輕飄飄的聲音回旋不散,這會兒變成了猶如那位代人‘醫生’一樣的輕聲細語:
“分裂,你早知道這回事兒,但你卻不想麵對它。你早已經分裂開來——你看不到,卻能預測——你的過去和你以及你的未來已經不是一個連續的實體。它變成了離散的。綿延……也就是‘時空的自我回憶’,在你的身上已經不再生效。你從一個聚集的束動物,成為了分散的簇動物。束生物是連續的,像是被握在手中的一束,但簇生物卻是跳躍的,它們躍過了曆史,在另一個維度上生長。這也是星簇物質與正常物質不同的地方。正常物質在時間上是連續的。然而星簇物質在時間上是不連續的。這也是為什麼它們是突然出現與突然消失的。因為它們在時間上本就不連續。時間不連續物質是不該出現在我們的宇宙的。”
他全身顫抖了一下,但一聲不吭,急忙地往前走。那“醫生”似的聲音在下一瞬間變成了像是母親般的憐憫。
“但正如星簇物質不該出現一樣,束動物是不該成為簇動物的。這就是會導致物質憑空出現與消失的症狀‘簇分裂’,也是不能隨意混入星簇物質的最基本的理由,這是一種在物質間會發生傳染的特性,它永久地變更了物質與物質之間存在的次序和模式。”
天球所言固然已經超出了他的常識,但確實其中的每一個部分都是他或幫助過他的人所告訴他的曾經所想。
那些模糊的想法,借由天球的講述,變得具體。
他繼續保持沉默。
可天球仍然喋喋不休:
“一個很簡單的道理,一個平常的悖論,從你的經曆中也可以輕易地發現,難道你們就沒有問過自己嗎——”
它頓了一下:
“為什麼你會穿越到這個時代,偏偏是這些時代,而不是其他任何一個時代呢”
天球威嚴地像是老師在質問自己的學生。
可就是這樣一句話,仿佛秋陰、仿佛2號,仿佛古楚就在他的麵前一樣,作為不定型的李明都全身顫抖了,那已經度過漫長歲月的肢條幾乎不能再舉起,而頻繁收縮膨脹的表皮起了密密麻麻的皺紋。它低聲地、像是呻吟似的說道:
“我當然想過啊!”
心重新激烈地跳動起來。天球看到他停下了自己的腳步,放輕了自己所有的動靜,作為一個人幾乎是一個字一個詞,聲嘶力竭地在申述:
“可是、可是……對於這個問題……如何……如何能去仔細地設想呢”
前方是朦朧的夢的起點,而後方是可怖現實的所在。
從吸積層處吹來的陣陣塵埃拂過了蔚藍球體的表麵,李明都就站在那兒,遙望著陰影裡燈火般的光明,那像是曾經的夜晚山洞邊上的火堆那樣的地方。
“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代,而不是那個時代呢為什麼偏偏是地球的一瞬間,而不是其他星球的一瞬間呢這種問題顯然得不能再顯然,時晴和我說過,秋陰也和我說過,任何一個有科學道理的人自然會提出。地球在移動,銀河在旋轉,整個宇宙都在膨脹,按照時空的絕對位置,那麼我早該被拋到其他的星係——然而並沒有,那麼時空的絕對觀念自然是虛假的。可是從相對的世界來看,這也是不可思議的一件事情,是不是”
不定型昂著自己的腦袋大聲道:
“複雜的理論我不知道,但一個道理,是誰都曉得的。那就是相比起無垠的地球曆史而言,人類的曆史無疑是短暫的。那麼相比起無垠的宇宙曆史而言……人類、生物、地球乃至灰球苦苦追求的‘熱’的曆史無疑是短暫的。我當然懷疑過,願意幫助我的人,他們當然也懷疑過!有的人也會像你一樣去問我,是的,是的,為什麼我總是能在一個有限的發熱的曆史段落呢是的,為什麼我總能遇到一些智慧生物,是的,所以到了現在,我更是無時不刻地去在想,但你知道我做了什麼嗎”
他突然又不說話,好一會兒,才吐出那句話:
“那就是我強迫自己不要去想。”
“可是你們卻總愛談論這個宇宙的未來,喜歡去說星星的毀滅、無時無刻不在設想物質的消失、熱的降級和真空能級的不在。我當然知道,這些全部的宇宙結局,那所有時間與空間,也就是宇宙的意義所要邁向的終點在人類的世界也已經有所流傳。為了我自己的未來,我當然不得不去明白,宇宙整體的時間跨度,取決於宇宙自身膨脹與收縮的角力,這是人類所發現的道理,若是宇宙是收斂的,那麼宇宙的時間與曆史的長度也是有限的。可若是宇宙是發散的……”
那就是無垠。
他幾乎不想去談論這個問題。可這未來灰燼時代的遭遇將這個被他總是下意識忽略的問題重新提到了他的眼前。
這是再簡單不過的熱力學的道理,哪怕隻有他的水平也能想明白這回事。
無限、無窮長的時間與曆史,其中同樣無窮長的便是永恒的寂靜。而對於物質的個身,它們趨於彼此分離。人死了,組成它所有粒子會變成其他的東西。粒子作為其他東西的曆史,要遠比‘粒子’作為生物而存在的曆史漫長得多。對於宇宙來說,如果是發散的宇宙,那麼它的曆史就是從0開始的無窮長的線段,所有生物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充其量不過是從0到。
所謂的質子衰變,其實時晴和秋陰都說過這件事。
要麼不存在質子衰變這回事,如果存在了,那麼按照推測,宇宙的時間已經無可挽回地抵達了十的四十次方這個層級上。
地球的曆史已經足夠漫長,它是四十六億年,它是人類曆史的百倍千倍,它是人類已知宇宙年齡的三分之一,然而在數學上,它不過是十的九次方。對於真正廣闊的時間而言,它不是一半,甚至不是十分之一或者一萬分之一,它與一年、或者五十年、或者四十六億年一樣,都是……無限分之一。
“我想你想說的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是不是如果要說特彆,不就是我這麼幾次,都骰到了一個合適的點嗎”
天球沒有說話,他就自己回答自己:
“在無限的年份中,我的落點卻恰好是彼此接近的幾個如果再發生一次,我還能那麼幸運嗎或者不是幸運,而是早已冥冥注定的安排我們在彼此吸引,我們最終會回到一塊兒”
繭之中,衰老的不定型像是笑了,然後他繼續向前走。
“我想過這些問題,想過我能不能回家,想過我會不會在穿過的一瞬間的死亡。你知道我每次的想過最後得出的答案是什麼嗎”
天球像是不存在一樣什麼聲音都不發出。
“那就是沒什麼可想的。除了再次穿越時間,我不會去做彆的事情,要麼就是去死。”
他轉過頭,環視著周圍相似如一的蒼穹:
“好了,天球,你想再說些什麼呢”
肉的星已經向李明都的一側轉動了,從娥眉變成了明亮的滿月。它沒有過多的情感,不過它突然升起了一點希望。
“也許你真的可能完成回旋,這樣,我也想下一個決心了。”
李明都冷淡地聽著。
它就接著說:
“我說過,我確實需要你,需要一個不是束生物的簇生物,哪怕直到時間回旋以後。”
在玄黓的時間中,與李明都最後的對話過後,它仍未走遠,依舊在三秋主星一帶徘徊。直到紅球的信號在弦上飄動,它知道奇跡終歸是要離去了。
它沒有去看李明都的動靜,而是往三秋的次星藍矮星那邊去了。它的好友,或許可以稱之為好友吧,銀色泡沫就在那一塊兒,在一顆小行星上長久地停留。
天球把作業位置選在三秋星簇,或許是一種仁慈。因為三秋星簇是近似雙極環境,其實在星簇中也算少見。星簇要麼單恒星係統,要麼連恒星本身也存在一個簇,使得恒星變得極多極密,要麼就像昭陽一樣幾乎不可理喻了。雙星或像三秋一樣的近似雙星是極為少見的。
在這一係統下,星簇本身變得極大,因為雙極分布的關係,觀測天球在時空中的漣漪也變得輕易。從藍矮星望紅超巨星附近的天球,足以統覽全局,是再適合不過的了。
稍早一點的時候,不少有誌的球體便聚在藍矮星一帶,兩兩三三互相協作。黑球與銀球有舊,它們約定會和。
隻花了一小會兒功夫,黑球便在一顆沒有大氣的小行星上找到了銀色泡沫。銀色泡沫的信號是從環形山的山壁上發出的。山壁格外陡峭,山體裡有裸露的富集金屬礦,它在一處礦石的裂痕中顯得極不顯眼。
從這小行星看天球,隻能見到淩在紅超巨星上方的一個小點。
在球體與球體之間的語言,比起人類之間的語言要冷漠太多。
天球沒有公布自己要怎麼送走李明都。黑球與銀球便彼此之間先是互相交流猜想,然後又與在其他附近太空或星體上坐落的球體交流了想法。
所有的想法都指向一個可能。
內殼內部的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