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關!
乃是一年中最美的季節!
作為邊關,血色萬裡是最基本的色調,狂風寒雨冷月殘陽是無數詩人描繪的景象,但是,它終歸也有些彆樣景致的。
每年三月至四月間,杜娟花開遍血雨關的邊邊角角,將無底深淵點綴出幾分人間煙火氣。
大旗依舊在飄揚。
長矛依舊在閃亮。
這一點點嫣紅,卻也依舊動人。
林錚大步走向統帥府,神情很是緊張。
他已經在邊關整整十年了。
前八年,他可以回鄉,但他沒有回鄉,因為他更希望將回鄉的機會留給父親,父親離關與母親團聚,他就代父鎮守邊關。他是以血雨關為家。
後來,父親被剝官奪爵斬首示眾,他對血雨關也失去了家的概念,他累了倦了想回家了,可是,上方不準!
他不敢生事,他不敢生氣,他不敢有任何怨言,因為他知道,父親這一死,他的位置無限尷尬,稍有把柄、稍有差池,他同樣萬劫不複。
但這次不同!
這次事關鴻影!
如果說他這二十六年人生中,有那麼一點點亮光的話,無疑就是鴻影。
鴻影來到血雨關,他感受到戰地花香的滋味。
鴻影離開血雨關,他無數次遙望萬裡之外的南陽,追憶著那份甜蜜到了骨子裡,卻又悲涼到了天際的兒女情事。
如果他是詩人,他會因這份情而寫下千古名篇。
如果他是酒鬼,他會因此而獨醉千回。
但他並不是,他隻是一個鐵血軍人,他隻能在邊關殘陽中,獨立寒秋……
他以為此生終究是勞燕雙飛去。
然而,數日之前,三弟一封家書讓他淚崩……
三弟去了南陽古國,鎮北王親口答應,許下這場婚事,而且將在一月之內派人上門議親。
他拿著家書,找到了丁鄂。
如果是以前的丁鄂,不會給他提供方便,但如今的丁鄂也已不同,他被逼著發下天道誓言,基本上已成為林家自己人。
他以邊關統帥的名義,耗光了自己與林錚加起來不到三兩的“文道細胞”,花了整整一個時辰,終於寫下了一封情真意切的長信,上傳兵部,請求兵部同意林錚返鄉結親。
請求上傳後,林錚和丁鄂就是焦急的等待,今日,該是兵部回訊到達之日。
一踏入統帥府,林錚直接開口:“大帥,兵部可有回音?”
丁鄂表現很是奇怪,手輕輕一伸,一張紙遞給林蘇,這是從帥印中導出的、兵部的回音……
“參將及以下將領離關省親事,邊關統帥自決!”
十八個字……
林錚的眼睛猛地睜大:“統帥自決?”
“參將及以下的將領省親,按大蒼軍規,理應是統帥自決,隻是這些年來,上方對林將軍……”丁鄂目光閃爍:“如今恢複舊製,莫不是京中的林大人與張大人達成了某些和解?”
張文遠被革,在京城是通天的大事,但在地方,卻知之不詳。
邊關,更是不知道。
為啥呢?
這事兒禁忌!
官場上的人全都是人精,他們都知道張文遠被革,對於陛下並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因為張文遠最大的劣跡是跟陛下綁在一起的,張文遠被革,其實是某人扇了陛下一記響亮的耳光。誰敢亂傳?
所以,才會有京城鋪天蓋地,京外一無所知的離奇局麵。
所以,丁鄂才有這種想法,一定是林蘇跟張文遠達成了和解,張文遠對林錚的管製解除了。
林錚心頭已經被狂喜填滿,無暇去思考更多。
十年未返鄉,今朝終於可以回了!
“大帥!末將這就返鄉!”
“好!代本帥給林大人致意!”
“多謝大帥!”林錚一鞠躬,飛身而起,奔向自己的軍營,僅僅一刻鐘,他就帶著林家三十六騎馳出了血雨關,戰馬飛馳,蹄卷紅花……
與此同時,血雨關上,第七軍軍營,一個書生寫完了家書的最後一字,寫上一個“雁”字,鴻雁破空,飛向北方……
長江之上,碧水東流。
渡船已過楚州,進入曲州境內,前麵的煙波浩渺處,就是會昌城。
林蘇推開窗戶,遙望會昌。
“有人說,你生命中有三座樓,會昌飄香樓是其中之一,要不要去看看?”身邊的周魅輕輕一笑。
“三座樓?怎麼說?”林蘇道。
周魅笑道:“海寧樓,是你詩道的起點,時至今日,‘一劍霜寒四十州’,還是刻在你身上的標簽;飄香樓,是你一人挑戰一州的英雄地,據說你還在這座樓收了一個小妾,寵愛有加,真正演繹何為‘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而摘星樓,‘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儘英雄’,你也沿著這滾滾長江水,把文道天才全都給淘了……”
林蘇哈哈大笑:“聽你這麼一總結,倒也是那麼回事,但你是否知道,其實我生命中還有三座古寺?”
“古寺?”周魅眼睛睜得老大:“說來聽聽。”
“第一座寺,靈隱寺,第二座寺,金岩寺,第三座寺,洗心寺!”林蘇道:“這些寺的故事以後慢慢告訴你,既然已到會昌,你跟我去一趟洗心寺。”
就在此時,天邊金光一閃,一隻鴻雁飛來……
林蘇手一伸,接過這隻鴻雁,鴻雁在他掌中化為一張紙……
林蘇臉上充滿無儘的喜悅……
大哥終於要回來了!
五天後就會到家!
闊彆十年啊……
林蘇目光抬起:“走吧,去一趟洗心寺,然後回家,我娘得知這個消息,真不知何等的開心……”
踏上會昌的街頭,一切如舊。
洗心寺門之外的青樓,也依舊人流如熾。
周魅此刻象一個大家閨秀,陪著林蘇一路走到了洗心寺的前麵,她的注意力有點跑偏,更多地是打量那座青樓,當注意到青樓對麵的洗心寺時,她跟所有人一樣,也有了驚訝:“寺廟建在青樓對麵?有沒有這種奇葩?”(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