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啥?
因為二者思路完全不同,兵家講對抗,兵城一直是聖殿十八邊城中最具戰鬥氣息的城池,這樣的城池,客觀上說,百姓生活得很苦,每天都在緊張的氛圍之中,而儒家接管之後,緊張的生活完全變了,邊城變成了煙雨江南,那些文人誰不喜歡?
有人言,也正是因為這前後對照,儒家思想才真正在眾人心目中完全壓過兵家,這種改造,其實也是大道爭鋒的一部分。
話題回到出關上!
正因為儒家的宗旨是“築城以止”,所以,邊關防護還是很嚴密的。
一方麵禁止魔人入關,另一方麵,也禁止這邊的人出關。
但是,有些事情從來都不絕對,你想禁也是完全禁不住的,為啥?
異域那邊有些物資,是聖殿離不得的。
比如說異域天材地寶,是聖殿陣宮、器宮,甚至文寶宮、醫宮需要的東西,根本無可替代,一旦完全封死,這些宮很多高端文寶就沒了材料來源。
這世上的事情都是這樣,有需求就得有供給。
供給少了,物以稀為貴,價格也就上了天。
價格一高,對人的刺激就不是禁令能夠封得住的。
那些修行人衝著巨大利潤,也會鋌而走險。
而聖殿各宮,基於材料的迫切需求,也會給聖殿高層施加壓力。
最終,出關獵險,出關奪寶,成為一條條產業鏈,聖殿經曆了一段時間明查暗放、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過程後,乾脆走明路,設立了一個通關司,打算出關之人,先行報備,生死各人自擔,回來之後,所得全部走明路,由通關司負責收購,避免這些物資流入聖殿黑聖,擾亂了正常秩序。
所以,今日林蘇要出關,是有路可走的。
當然,從林某人與聖殿高層的過節來看,如果聖殿高層刻意阻擋,林某人想辦什麼事情都很難辦成,包括出關報備,人家也是有文章可做的,完全可以不通過他的報備。
但是,事情就怕但是啊……
如果來自三重天的三位聖子,本意就是將林某人送到域外弄死他,有再大的阻礙,他們也會幫林蘇清得乾乾淨淨。
所以,命天顏才說,至少林蘇麵臨的第一道難關,不是難關!
兩人,不!一人加一素帕,踏上了前往通關司的街道。
通關司甚是熱鬨,跟止城其他地方完全不一樣的熱鬨。
止城如果說是煙雨江南的話,通關司就象是碼頭。
因為這裡是通關的地方,也是返程的地方,通關代表著奮鬥,返程代表著收成。
進進出出的人,形形色色,有異能人士,有修行人士,當然,主體還是修行人,域外,是文道覆蓋之外的地盤,文人出去那基本上是找死,身為高端文人,誰是蠢貨?所以,沒幾個文人會出關。
正因為進出之人都是聖殿高層根本不視其為人的“人”,通關司的態度也差得出奇。
林蘇到的時候,就聽到了通關司那個文人的聲聲怒吼……
“娘的你是不是個豬腦子,讓你填張表格有這麼費勁嗎?”
“娘的你到底有沒有長耳朵,老子說的是,你填清楚你去做什麼,你給老子來個‘尋機緣’,機緣到底是何機緣?赤血草還是夢魂珠,或者是魔人內丹你倒是填啊!重寫!”一張紙直接丟給麵前的修行人,飄在地上,還被旁邊的一人踩了一腳,那個修行人彎腰重新拿起,翹著屁股在旁邊繼續填,看他拿筆的架勢,分明是真的沒拿過筆,這拿筆真如拿槍……
“你們這群修行人,真是蠢如豬,老子一個堂堂文界,都快被你們給逼瘋了,來來來,老子教你填,回程日期,你寫個大致的日期就可以,你給老子來個‘事情辦完了就回’,不廢話嗎?事情辦完了豬都知道得回來,重填!!”
聲聲喝斥之中,夾雜著文人世界根本聽不到的粗俗,場麵如同菜市場……
林蘇剛剛走近,一道聖光突然從上方傳來。
聖光與他的通天牌對接,一股聖道偉力一帶,林蘇麵前再也沒有了菜市場一般的通關現場,而是一間雅舍,雅舍之中,站著一個年輕文人,相貌清雅,向林蘇微微一笑“兄台前來通關司,有何事?”
林蘇微微一禮“出關報備!”
“出關?”年輕人微微一驚“因何出關?”
“尋些機緣!”林蘇道。
尋機緣,這在下麵通關現場,是會被痛罵的,但麵前這個文人卻很親和“兄台可否出示下通天牌?”
林蘇通天牌一亮,年輕人大驚失色“林蘇林常行!竟然是你!小弟梅七郎,久聞林兄之大名,實沒想到,竟然在此間相見。”
“梅七郎?”林蘇也是微微一驚“可是出身大隅,以詩畫馳名天下的一代奇才梅中州?”
“豈敢!”梅七郎道“在兄台這位文道天驕麵前,小弟的詩畫不值一提,敢辱清聽?”
果然是他!
林蘇心頭一段信息,不,兩段信息同時湧入……
這個名字,林蘇有所聞……
聖殿書山之上,他第一次在書中見到這個名字,隻是短短的一段話,六年前進入聖殿,詩畫雙絕。
雖然關於他的記載不到二十個字,但是,卻也絕對非同凡響,需要知道聖殿書山極其高端,任何一個出現於書山上的名字,都代表著一個驚世人傑,等閒人誰有資格入書山《名人錄》?
更何況,此人是從下界上來的,從下界入聖殿,那是狀元之才!
即便是狀元,也並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入聖殿的,更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入《名人錄》的。
他能入,而且冠以詩畫雙絕,那就絕對是詩畫真的絕。
而在另一段信息中,林蘇卻看到了他的另一麵……
那是問心閣敬賢閣。
敬賢閣,是問心閣麵對天下名士的迎賓場,每個前來的名士都會留下一樣墨寶,林蘇當日以諸葛清風之名,也曾留下了兩句詩,在他之前,還有無數名士留下墨寶,有詩有畫應有儘有,但有一幅字淩駕於所有人之上,那幅字隻有一個字路!
這個路字,玄機無窮,文道底蘊極其深厚,林蘇當日的判斷就是滿閣文道,此字為最!
這個字出自梅七郎!
梅七郎名傳天下的並非字,而是詩畫,但他留在問心閣的偏偏不是詩畫,而是字,即便是他並不擅長的字,照樣奪了滿場俊傑的風采。
這樣的人物,竟然在這裡遇上?
隻是一個通關司的普通通關執守?
梅七郎從桌子後麵走了過來,輕輕一引“林兄,請坐!小弟之茶,來自家鄉,正好與我兄飲之。”
說到這裡,他的神情已有改變,原來是公事公辦的格式化,而現在,竟似乎有些許波瀾。
林蘇坐下,梅七郎親自給他倒茶,白毫入杯,在水中悠悠旋轉……
梅七郎托起茶杯“林兄,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小弟也敬梅兄!”林蘇也托杯相對,輕輕品了一口。
梅七郎茶杯輕輕一放,置於茶幾之上,茶杯之口的水麵宛若波濤,波濤輕輕一個蕩漾,覆蓋他與林蘇。
林蘇心頭一跳,文道封鎖,而且是極見功力的文道封鎖。
意欲何為?
梅七郎慢慢抬頭“既知是林兄欲出關,小弟也就明白林兄因何出關,林兄,聽小弟一句勸,打消此念,莫要出關!”
後麵八個字,壓得極低。
林蘇道“為何?”
“因為有三個人剛剛來到止城,他們希望林兄出關,他們希望你做的事情,於你,即是不可為之事!”
這句話一出,林蘇驚了……
梅七郎目光抬起,靜靜地看著他,眼中一片赤誠……
“梅兄……梅兄為何……”
梅七郎手輕輕抬起“在聖殿資料中記載,小弟來自大隅,但是,林兄可知,小弟準確的出生地是在哪裡?”
“哪裡?”
“梅山!”
梅山!
雖是大隅,卻也是舊呂故地,一代大儒周義在此地建立義莊,收容舊呂朝臣的遺孤,跟林蘇梅山論義,意趣相投。
梅七郎緩緩道“小弟身受義父大恩,本應姓周,是他老人家堅決不許,義父言,他在我等幼年之時,為我等肩負風雨,待我等成年之後,必須恢複祖姓,延續先祖之願,不可受他之桎梏,是故,小弟拜彆義父之日,恢複祖姓為梅。”
周義!果然是周義之義子!
周義收納朝官之子女數以千計,他的義子義女遍布天下各行各業。
梅七郎道“上元剛過,小弟就接到了義父傳書,此書,乃是義父在我離家之後,唯一的一次傳書,小弟隨身攜帶,今日請林兄一觀!”
他的手一動,一張金紙遞到林蘇麵前……
“七郎今有大蒼狀元郎林蘇前來義莊,與為父相談甚歡,此子之路,通達之路,為父與他相識於艱危,而他之聖殿路,亦是艱危,我兒當與其並肩而立,不負父托!義父周義。”
林蘇站起,恭恭敬敬疊起金紙,麵向西南,微微一鞠躬。
梅七郎也站起“林兄域外之行,能否因小弟而改道?”
林蘇道“抱歉梅兄,這趟行程,依然勢在必行!”
梅七郎道“勢在必行?”
“勢在必行!”
梅七郎久久沉吟“那好,林兄的出關,不可走尋常路,小弟給我兄安排一條不尋常之路……”
林蘇離開通關司,返回城中。
一間酒樓乃是下等,但勝在安靜。
房門一關,林蘇懷裡的素帕之上,一陣波動……(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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