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絕對壓製的戰鬥原根本不值得我出手,但是莫名的不快一直壓在心頭,哪怕自己清楚地明白又是在遷怒。對自己,對其他所有“正常人”,對這末世。
是什麼樣的心理,可以讓姓唐的坦然莫視彆人冒著危險對他們的營救。
是什麼樣的心理,可以讓姓唐的理直氣壯地拿著刀衝向我?
是什麼樣的心理,可以讓姓唐的在明知自己可能變成喪屍的情況下,還不肯直麵可能存在的變異。
是什麼樣的心理,可以讓姓唐的在最後的時刻還要給自己留下繼續害人的可能。
值得嗎?
像婷婷、馮隊他們這樣的人在人群中有多少?
從我進來,見到這些人起,隻有婷婷一直在說是我把超市外的喪屍給引走了,救了他們。其他人,包括這個付隊,沒有人說一句空洞的謝謝。除了婷婷,也沒有人反對姓唐的關於我帶著孩子就會給他們帶來危險的言論。
對那個男孩的“幫助”,也隻是冷了兩小時的心,對那自己從未體會過的小溫馨,一點點的羨慕一點點的維護之意造成的。其實我並沒有一點點過後會付諸承諾意思。
我對那個男孩說:如果你真的不幸變成了喪屍,我會儘力帶著你,一起去找喪屍恢複人性的出路。但這之前,你要儘力保持自己的清醒,能不昏迷就不昏迷。雖然不能保證成真,但這是我觀察之後的結論。
在被撅斷兩條胳膊踢斷一條腿後,喪屍唐姐被我揪著腰帶扔向了付隊。我終於還是壓製住了心底的陰霾,讓自己以一個“人”的思維去和這個世界觸碰。無論是心底的直覺還是自身一直恪守的“人際、世規”,都讓我明白,此刻不該自己直接出手決定這唐姐的“生死”。
喪屍唐姐被我狠狠地砸在地上,麵朝下四肢伸展。付隊兩眼死死盯著牠,眉頭皺得可以夾死蚊子。
性格不好的唐姐,竟然是付隊的離婚妻。
末日後,付隊的妻子和孩子一起在醫院裡變成喪屍,付隊和另兩名同是送家人就醫的鄰居一起,逃回了家。此後三人也常一起在小區裡“行動”,在末世初期,便積累了不少生存經驗。
待隨著其他幸存者被軍方集中到學校後,付隊參加了軍方後勤行動隊。在一次發放物資的現場,兩人再次碰到一起。雖然可以說是在同一個住宅小區裡生活,但十年的時間,兩人卻是沒有碰到過一回。
離婚後結識交往了不少男朋友的唐姐,一直沒有再婚。見到付隊,就也參加了行動隊,在隊員麵前常常以隊長夫人自居。付隊若是出麵解釋,她便當眾掩麵痛哭,訴說當年被第三者插足,破壞了婚姻。即使如此,她也一直在默默地遠遠地看著付隊和新人,自己吞咽淚水忍受悲傷。
每每有女性和付隊接近、說話,哪怕是隊員彙報、傳達工作,哪怕對方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都能引來唐姐的一頓臭罵,一直罵到人家女生宿舍裡。
但這唐姐又是個“聰明”的。她隻在營地裡鬨,出來工作的時候就隻是一臉高傲地擺隊長夫人的譜。自詡公私分明。
苦於騷擾的付隊,一邊向周邊人解釋自己的無辜,一邊向上級領導解釋自己的無奈。因為,領導要他理順他的私生活,不能縱容家人這樣在營地裡鬨。
欲哭無淚的付隊,一邊問領導我報警有人騷擾可不可以,一邊又不能真的打罵唐姐,怕對方賴說自己還沒放下,依舊還念著對方。
就這麼拉拉扯扯地鬨到了今天。
沒有任何猶豫,付隊拎起長刀——那把唐姐想用來偷襲我的長刀。刀尖對準喪屍唐姐的後頸,隻要插下去,切斷喪屍的頸部神經,一切就結束了。
然後,刀尖就停在那裡。付隊就那麼失神地站在喪屍唐姐旁邊,毫無表情地看著牠在地上蠕動蠕動,一條腿後蹬後蹬,卻怎樣也翻不過身來。
隊員們都散得遠遠的,一邊各自假裝整理著手邊的任何東西,一邊一眼一眼地偷偷看向付隊方向。
喪屍唐姐的後頸上露出一根項鏈的掛鉤部分。
那是用兩個半朵花合拚在一起的卡扣樣掛鉤。這是一條銀鍍金項鏈,是近十五年前,付隊在新婚時數完癟癟錢包裡薄薄的紙張後的無奈選擇。
當年他將這條項鏈戴上妻子的脖子時,妻子是很高興的,捧著妻子的臉,他發誓以後一定給妻子換真金的,換鑽的,換寶石的。
於是,為了這個目標,他早出晚歸,他東飛西跑,他酒醉胃穿。但是,他的女性職員被人扇了耳光,他的女性客戶被人罵個狗血淋頭,他的女性朋友被人潑了一身茶水,他的小公司被人鬨了個底朝天……
於是,在幾番解釋不通之後,在一番吵罵繼而產生肢體推搡後,在一團小小的血肉以悲壯的姿態告彆了兩人後,婚姻結束了。
不久付隊確實如唐姐懷疑的娶了女助理。
因為,離婚後獨自住在辦公室,男人無人關懷的樣子著實讓人心疼!
每天十幾小時的相處,也讓兩人很容易彼此了解!
工作上的和諧默契更是推進感情的最佳助燃劑!
失落醉酒的男人,也是很容易被安慰到的!
即使是懷孕期間,再婚的妻子也依然可以為他鎮守公司,讓他放心地與客戶洽談博弈。
一切都那麼順利絲滑。直到,末世降臨。
——
“我不累,隻是一些日常的事物,大事不有你嗎。你出差,我媽就過來陪我,給我做飯吃。還有兩個小實習生輪流幫著我媽買買東西什麼的。哪裡累得到我。”
……
“你明天能早點回來嗎?我一個人……”
“我打電話,你今天怎麼沒在公司?臨時出差?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不是說今天陪我去……”
“今天我去了醫院,你什麼時候回來,我有事要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