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在不幸中得到“青眼”的不止是杜老頭,也不隻是那個變異喪屍,一切都看自己的選擇。這老人就這樣一直用最小的消耗,利用喪屍病毒的特性,維持著機體的最基本運轉。今天我不來,他怎麼也還有一兩個月好堅持的。
但我依然不解,他為什麼肯於讓我接近他。在這麼長一段時間裡,他在人和喪屍間是怎樣的“社會狀態”。在這副他現在已經完全無法“操控”的軀殼裡,他那“人”的意識是怎樣堅持的。
“隻能說相見太晚吧。老爺子。”
從某個真實的角度來看,這位老爺子要是早點碰上,對他、對我,可能都是有益的!某些精神層麵的引導甚至可能超過老爹!隻是現在——他畢竟不是我爹,即使我願意供養,他是否願意接受這“食生”的喪生呢。
——
大概是玉真能養人,心情通透了許多。我蹬著一輛破三輪,車鬥裡放了幾包路上抱著不走空的心理,在一座被簡單“清理”過的無人商廈中,挑來的一些對我而言,隻是錦上添花的東西。自幼形成的買櫝還珠的脾氣,對一些真無用但真養眼的小玩意兒,總是情有獨鐘。
天黑了,我藏車的小院在望了。但是——
院門是倒著的,裡麵的喪屍除了被拍癟、被咬掉頭、被扯斷了腿的,走了個乾淨。跳下三輪,我深深換了口氣,一步壓一步地走進院子。
誰來告訴我,那個把大腦袋靠在左前輪邊的黑黑的一大坨,是什麼東西?還有黑坨坨後腿上那個缺了塊肉的明顯傷口,是怎麼回事?還有它怎麼沒回小院,而是追到這兒的?
感覺到我的到來,小五黑“嗯嗚”一聲跳起來,大概又因腿痛,扭了一下才站穩。胡擼了它幾下大腦袋,掰過後腿看了看,確實是被咬了一口。看傷口,對方和它個頭大小不分上下。
安慰了下小東西,我趁著黑夜,飛奔至早上出發時發現的,附近一家藏在胡同裡的小藥店。劃拉了幾大包外傷藥、繃帶,又在小藥店後麵幾家原本的飯店裡,驅使著在飯店裡遊蕩的喪屍圍堵了幾隻巨鼠。
隻拎著三條鼠尾回來後,按人的傷口處理,給小五黑清洗、塗抹、包紮好,再把三隻巨鼠丟給它。小東西不知是痛還是撒嬌,並不著急吃,哼哼著不斷用大腦袋頂頂我,又伸出大胖腿兒給我看。我捏了捏它的大胖腿兒:
“這是大貓咬的吧。明天,帶你報仇去。”
清晨的霧氣很濃,腳邊的荒草葉、花莖上撒滿了大顆的露珠。不知用這變異的植物凝結的露珠泡茶,會是泌脾的美味還是要命的毒水。
踢開被犬牙咬壞卻不肯吃的鼠頭,拍醒了小五黑,在小東西一陣扭屁股轉圈的要求下,讓它上了車:
“你不帶路,怎麼找你仇家。”
我牙上叼著一朵從已經高過七米,粗過兒童碗口的,隻是一味長大長高,原草本植株樣貌一點沒變的曼陀羅。純白色花朵,色澤鮮嫩,肉質略薄。揪掉了花托,舌尖輕舔子房位置,在類似糖精卻又淡淡的甜中,陪襯著輕微的卻表達明顯的澀。
這是一種很難言喻的味道和感覺。
這是從小被家長嗬斥不許的動作之一。
隨著陽光的逐步強勢,霧一步步退去,慢慢變淡,最終消散。車子在明亮卻並沒有什麼溫度的陽光中啟程。
小五黑不甘於臥在給它留的,占了小半間車廂的沙發地墊上。有床,我隻留了車頭上方的床。車廂裡僅剩的一副靠窗小桌椅,也放不下它,不能滿足它的“主人視角”。在它的不斷鬨騰之下,我隻能放倒副駕,讓它“穩著點”趴臥在即使放成“床”,即使在椅背下麵墊了幾個套在一起的中號箱子,當它趴上去時,它的肉還是會順著兩側擠下來,讓椅背發出一陣深深歎息的副駕上。
看著多日不見,卻明顯和我親近的小五黑,我突然覺得,就這樣開著車到處走走,未嘗不是件讓人心情愉悅、可以擺脫所有不快的事情。
小院裡的喪屍讓小五黑基本趕淨了,周邊的喪屍,在我回來後,也陸陸續續地“下班”了。小院前的小街上已經可以說,你不看依然殘留的血跡遺骸、依然破碎的門窗、依然遺潵了一地的人類財物、依然飄了滿街的不濃不淡的酸腐氣息,這就不過是一個被遺棄的破敗小街而已。
出了小街,馬上進入主路。大量的喪屍一群一夥地巡著街。也有幾隻合作,在圍獵老鼠、鳥雀。
活下來的人類本就不多,預估這次傷損可達七成,甚至超過七十五。幸存者隻有一部分被接出來,集中在營地裡了,更多的還自行躲在樓房的高層,甚至私宅的地下室。這是沒能接觸到正府、軍方,在苦苦等候的一群人。更有不肯服從正府、軍方統一安排的,甘做冒險家的一群人。而這群人,又是這末世的絕對不安全因素。
這些遊蕩的喪屍在沒有發現、圍堵到幸存者時,城市裡各種遺存的動物,從家庭寵物到養殖動物,從地下到空中,從走獸到鳥雀,直至巨大化的昆蟲,都成為牠們必須的選擇。
“嗚——汪!”
小五黑一路無聊地向車窗外走路靠腿的喪屍們,發出居高臨下的威懾。開車的我一會兒一眼的,看著小五黑那神氣活現勁兒,偷偷地笑。
那個——是什麼?
噢,這是不該有的路遇。
車窗外,那頭喪屍茫然地遊蕩著。牠沒有“合作夥伴”,也沒有其它喪屍已有的“經驗”。就那麼茫然地,一會兒跟在這個喪屍後麵,一會兒跟在那個喪屍後麵,沒有原因、目標地走著。
看著成為喪屍,又是新生的、處於最底層的、普通喪屍的李明,我捏了捏眉間。這樣還會有什麼能力雄厚的喪屍讓牠選中,還會有什麼迅速上升的機會讓牠抓住嗎。
李明和那個“菲姐”想做出點實事,將我賣給“官方實驗室”。我的逃脫,顯然標誌著李明任務的失敗。想必他也沒能再見到他的廖春雪。這是讓人給又打了一頓,扔出來了,然後“非自然”地感染了,成了現在這個鬼樣子。
沒有用的人在資本麵前隻有被拋棄的命運,這無論在末世前還是末世裡,永遠,都不會改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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