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璐笑道“您這個歲數,是去照看孫子吧?三代同堂,真好。”
“不是,去照顧兒子。”大娘很平靜地說“他肝癌晚期,要住院開刀。”
喬璐一下子語塞,蘋果也吃不下去了。她絞儘腦汁想要安慰大娘幾句,可話到嘴邊總是那麼蒼白無力。
大娘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沒什麼的,哭也哭過了,怨也怨過了,但人還活著,還得悶著頭往前奔。”
對22歲的喬璐來說,她還未充分體會過生活的艱辛。但是大娘和父親的神情有幾分相像——在對待命運接二連三的痛擊時,他們都選擇了一種近乎逆來順受的淡泊姿態。
或許是像大娘說的那樣,哭過,怨過,發現自己還有一口氣,便不能放棄,得埋頭向前。
於是,喬璐也很簡單地說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大娘的臉上溝壑縱橫,膚色黝黑粗糙,一看就是常年在風吹日曬的環境中勞作。她很豁達地說“熬了兩年了,聽說找到合適的肝了,如果這次換肝成功了,就能多活好幾年。阿彌陀佛,我已經沒啥要求了,隻要他不走在我前頭就行。”
喬璐很容易就想起了舅舅和姥姥,姥姥的兩個女兒都在港城,可她很少在港城過夜,偶爾留宿一次,也是等不到天亮就走。隻要有一天看不到病重的兒子,她就煎熬得不知如何是好。
天下母親的心思大抵都是如此,這次自己不辭而彆,不知媽媽會擔心成什麼樣子?
但是她沒辦法說此行的目的,否則家人肯定不會讓她來這一趟的。
十五個小時的車程也沒那麼難熬,跟對麵的大娘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再看會兒書,晚上十點多就到了北京。喬璐幫大娘坐上公交車,自己找了個便宜的快捷酒店,把書包放下後,就在北京城裡閒逛起來。
這不是她第一次來北京,但是每次來都有相同的感受——乾燥!冬天的時候甚至會流鼻血。不過,她很喜歡北京的古樸大氣,還有濃濃的人文氣息,以後能來這裡工作也不錯。
第二天一早,喬璐就搭地鐵來到了某處政府機關。她還是一個學生,而這種地方自帶一種威嚴感,讓她不敢接近。喬璐不停地給自己打氣,才走上前去。
北京的保安十分警惕,他攔下喬璐,問道“你來這裡找誰?”
喬璐還真不好回答,如實說道“我是基金委選拔的公派生,有些交材料的問題,想跟負責老師溝通一下。”
保安不依不饒“是哪位老師?”
“之前一直跟馬老師聯係,這是我的紅頭文件。”
保安仔細確認了一眼,給馬老師打了個電話。掛了電話,他跟喬璐說道“你先在這裡等一下吧,馬老師待會兒把你帶過去。”
“好,謝謝大哥。”喬璐暗自鬆了一口氣——雖說機關大門不好進,但老師還算通情達理,她至少能見到負責老師了。
馬老師很快出現在視野中,作為項目負責人,她接觸過太多學生,但她對喬璐的印象確實不錯。小姑娘一點兒不浮躁,辦手續的時候條理清晰,將流程理解得透透的,遇到實在不懂的問題才會問。喬璐本身就聰明,但是從來不耍小聰明,不管做什麼事情都動腦子。哪個老師會不喜歡這樣的學生呢?
“這個學生是來乾嘛的?”
馬老師正領著喬璐往辦公室走,一個領導模樣的人突然出現在麵前。馬老師立馬恭恭敬敬地說“宋主任好!她是這次剛剛選上的公派生,家裡有些特殊情況,想要跟我聊聊。”
宋主任問喬璐“家是北京的?”
“宋主任,我家是港城的。”喬璐老老實實地回答。
“港城?這還真是大老遠來的,能有魄力找到這裡,看來這情況不一般呐!”
喬璐的心臟怦怦亂跳,不過這宋主任看起來和藹可親,她就平靜下來,說道“確實是我家裡出了些問題,我想電話裡麵說不清楚,所以就來北京了。”
“問題嚴重麼?能不能影響你出國?”宋主任說話很乾脆,一點兒都不繞彎子。
“我…不知道,或許會吧…”喬璐低下了頭。
馬老師很小心地插嘴道“宋主任,喬璐同學是因為保證金的事情來的,她家的情況比較複雜…”
“不夠資格那就彆去了。”
冰冷決絕,沒有半分回旋的餘地。喬璐一下子渾身冰冷,笑容也凝固了。宋主任這才說道“開個玩笑,機會不易,不要輕易放棄。不過規定是規定,是在無數次實踐中總結出來的,需要每個人遵守,這不是輕易能打破的。”
喬璐這才感到自己活過來了,後背又出了一身冷汗。馬老師看著領導臉色,說道“宋主任,保證金的事情我做不了主,您看,要不要喬璐親自跟您說一下?”
說罷,馬老師又湊近了一些,小聲補充道“這次選拔,她綜合排名第一,確實是個人才。”
宋主任看了看手表,已經早上九點半了,他說道“我十點有個會,還有半個小時,我可以跟你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