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年!
在一片炫目到有些不真實的純白色中,喬楠的眩暈症一直沒有好轉。無論做什麼動作,都感覺不到一點力度。他眨眨眼睛,眼前的世界就會一陣扭曲。
說來也怪,這個世界也是漂浮著的,形狀是不固定的,所以他找不到方向,也抓不到重心。
事到如今,他也明白了這就是死了吧!
他的腦子還是一片混沌,依稀想起了自己是怎麼死的,那些畫麵像幻燈片一樣在眼前播放右眼被鈍器戳傷,一把匕首插在了肋間,緊接著從高空一躍而下……
有人把自己送進了醫院,在手術室被搶救了很久,可還是掛了。
他究竟是什麼人?好像是一名年輕的特戰軍官,又好像是擁有錦繡前程的清華才子……隻要他一想,眼前的世界就會顛倒過來,他再度漂浮在一陣虛無中,無法做出任何思考。
聽到開門聲,喬楠扭過頭去,當他看到向自己走來的那個人時,眩暈症更加厲害了。
“冬梅?”
薛冬梅沒有穿鞋,走起路來沒有一點聲音。她還是穿著那件白色的連衣裙,款款走來,坐到了他身邊。
“冬梅,這是哪裡?你怎麼會在這兒?”
好像有一個世紀沒有見到她了,她的眼睛還是濕潤的,可她笑得很溫柔“喬楠,時間不多了,你快點兒醒過來吧!”
“醒過來?我現在不是清醒的嗎?”
她微微搖頭,說道“你聽不到嗎?醫生還沒有放棄搶救啊!”
喬楠糊塗了,太陽穴再度尖銳地疼了起來,不知從哪裡傳來一陣急促的聲音
“右肺持續流血,縱膈很有可能破裂,是否做進一步檢查?”
“心跳和呼吸都檢測不到了,還要繼續搶救嗎?”
“輸血速度太慢了,再把血袋擠一擠!”
“喬楠同誌,堅持,再堅持一下……”
眩暈過後,喬楠費力說道“……我不是死了嗎?”
薛冬梅握住他的手,說道“我不是跟你說了嘛,你就是太累了,睡一覺,就趕緊起來吧!”
喬楠愣愣的“我這是在做夢?”
薛冬梅點了點頭。
“我去了清華,每天都能跟你在一起,我還有了自己的公司,這些都是在做夢?”
“……雖然是個夢境,可是很真實,對不對?”
“怎麼可能會是夢?夢境怎麼可能那麼清晰?”
“喬楠,是夢境,也有可能是另一個時間空間真實存在的事情。”薛冬梅凝視著他的眼眸,說道“我在大學的時候聽過一節物理選修課,老師說,時間空間都是按照規律運轉的,很有可能,你現在就跟另一個時空的你坐在一起。但如果某個環節出現一個小偏差,你就可能到另一個時空裡,見到另外一個平行世界的自己。說不定在那個世界,你確實上著清華,擁有另一種人生呢?”
喬楠一下子變得很疲憊,空洞的眼神注視著那扇白色的窗。
“我沒有見過另外一個時空的自己,在我以前的世界裡,我認識的喬楠,是一個非常優秀的軍校學員,也是一個勇敢無畏的解放軍戰士。我跟他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雖然沒能陪他走到最後,留下了很多遺憾,但我想……這一輩子也值得了。”
她娓娓道來,記憶的閘門卻轟然打開,剛才從黑暗中墜落時聽到的那些話語,再次回蕩在他耳邊。在此之前,他的世界像是霧裡看花,現在濃霧散去,世界終於清晰了起來;而他得到的和失去的那些,也全都浮現在了眼前。
他二話不說,緊緊抱住了她“既然這次見到了,就不要再分開了。”
可他抱得再用力,也像抱著一團空氣,完全感受不到她的存在。即便如此,他還是保持著擁抱的姿勢,不肯分開。
薛冬梅輕輕推開他,笑道“我還以為你清醒了,怎麼還糊塗著?你現在的女朋友不是我,是外麵那位姑娘啊!”
他固執地耍起了脾氣“我知道……可是,我不能讓你孤零零地留在另外一個世界,我想帶你回去……”
“怎麼又跟個孩子一樣!”薛冬梅啞然失笑,耐心地哄道“咱們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你現在不過是在自己的夢中,一個很深很深的夢。”
“那,要是我醒過來,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你見到我之後,還能做什麼呢?”
……
“喬楠,你彆做出這幅表情來,我記住的,都是你那幅燦爛的少年模樣。”她頓了頓,繼續說道“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這不就是你的樣子嗎?你這樣頹廢,我反倒覺得你很陌生。”
喬楠還是頹然坐著“你剛走的那段時間,我過得很痛苦,你都知道吧?冬梅,哪怕你活著,我們也有可能走不到一起,但即便作為一個老朋友,我也不想讓你死……你要是活著,這些年我就不會那麼孤獨了。”
“不是有一句話嘛,孤獨不過是為了跟某個人相遇。”薛冬梅還是耐著性子哄他“你寫給我的日記,我全都看到了。可我有什麼辦法幫你?隻希望你能找到一個更好的感情寄托,早點走出陰霾。黃金子很好,那位文小姐也很好。隻要你幸福,我就為你開心。”
他漸漸抬起了頭,抿著嘴唇,問道“你就不會吃醋?”
“那位文小姐,人長得美,什麼都會,還古靈精怪的,最重要的是對你體貼入微,以後肯定是一個好妻子。如果我還活著,我會氣瘋的,甚至會瘋狂地嫉妒她。可我已經走了,我隻希望你好好地活著,活得幸福,開心。”
他笑了笑,熱淚無聲地滑過翹起的嘴角。
“喬楠,你快點醒過來吧!再醒不過來,就沒有機會見到那位文小姐了!”
又是一陣聲音從遠處傳來,這次喬楠依稀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自己。大夫已經放棄心臟複蘇了,筋疲力儘地退到了一邊。
“血壓幾乎測量不到了,脈搏也是。”
“生命體征完全消失了,再搶救也沒有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