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年!
喬琳眼前常常閃現著那一幕,就是她男朋友在得知那場車禍的真相後,他流露出來的憤怒,無力,以及……悲傷。
在喬琳眼中,孫秀才雖然體弱多病,但一直都是“運籌帷幄”的代名詞。哪怕當年痛失奧數的獎牌,他也沒有那麼崩潰過。那種無力感變成一種深深的折磨,讓他痛苦萬分。
孫瑞陽也不想讓女友看到自己這樣的一麵,他打了一輛車,先把她送走了。然後回到辦公室,看到為小於準備的那些繪本,他更加心如刀絞。他剛跟喬琳說過,上天不會無緣無故地為難一個好人。可是這話剛說完,一個努力為生活打拚的好人就慘死在了車輪底下。
他是一名醫科生,救死扶傷是他的天職,可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個血肉模糊的人被蓋上白布,被宣布死亡……他什麼都做不了。
醫生們都有一種見慣生死的自覺,不會為這樣一個陌生的生命傾注太多難過。但孫瑞陽修煉得還不夠好,他沒辦法在死者麵前隱藏悲傷。哪怕已經看不到那具屍體了,悲傷還是彌漫在心頭。
他把繪本全都包了起來,盤算著他的家屬該來醫院了,他要把這些書都送給他的女兒,告訴她,那是她爸爸想送給她的禮物,她要好好長大。
他剛把書放進書包裡,田淼嘟嘟囔囔地走了進來,抱怨道“這些送外賣的也太沒有職業精神!難怪彆的事情乾不了,隻能去送外賣。”
“你終於害死人了,你知道嗎?”
在田淼發牢騷時,其他人都裝作忙自己的事情,沒有人接她的話。而這一句低沉的話,卻像一個炸彈,讓這個不大的房間立刻硝煙彌漫,劍拔弩張。
沒錯,這句話正是孫瑞陽說的。田淼的神色陡然變冷,質問道“你什麼意思?”
“三年前,你差點兒害死我哥,可幸好隻是‘差點兒’,沒鬨出人命來,我就暫且放你一馬……三年多了,你毫無長進,終於惹出人命來了。”
“孫瑞陽,你少血口噴人!”
“我從來都不會冤枉你!你要是不記得了,我一點點兒幫你回憶起來!”孫瑞陽一步步走近她,眼睛裡的怒火早已噴薄欲出,他的聲音也抖得厲害“你隻是崴了腳,卻耽誤了一個氣胸傷員的黃金搶救時間。我問你,如果那時我哥搶救及時……哪怕,哪怕你隻讓給他幾秒鐘,讓醫生為他引流,他至於胸腔大麵積出血嗎?至於休克嗎?至於器官衰竭嗎?至於……失去一隻眼睛嗎?”
原本裝作各自忙碌的那些人,聽到孫瑞陽的這番話,也不由自主地跟著憤怒起來。同學們都知道孫瑞陽跟田淼的關係不好,但是沒想到其中夾雜著這樣一段往事。如果這件事是真的,身為旁觀者的他們也感到很憤怒。
那些指責的眼神紛紛掃射過來,像是萬箭穿心,那種無形的壓迫感讓田淼無處可逃。儘管心裡很害怕,但她還是強硬地說道“我又不知道情況,怎麼可能怪我?難道我就不是患者了嗎?”
“即使知道情況,你就會體諒彆人嗎?不,你不會!”孫瑞陽冷笑道“下這麼大的雨,你讓一個送外賣的繞一大圈路,就是為了讓你少走十步路!就算你不體諒他的辛苦,可你預想過他可能遇到的危險嗎?”
“哼,那是他的職業!就像我們,再臟、再臭、再危險的患者,我們就能繞過去不管了嗎?……”
“你管過嗎?”
“……”
“而被你指使得團團轉的那個送外賣的,他死了。”無力感再從湧上心頭,孫瑞陽的嗓子都啞了“要不是接受了你的指使,他不必繞到另外一個門,也就不至於在大雨天滑倒,被車撞死。”
房間裡再度歸於寂靜,在這一片寂靜中,孫瑞陽粗重的呼吸聲卻分外響亮。或許是因為憤怒,其他人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過了好半天,才有一個女生悠悠說道“既然這樣……那你還是去給人家燒個紙吧!畢竟,你打電話,我們也都聽到了……”
這個提議真是太搞笑了,田淼笑了兩聲,說道“我有什麼錯?”
……
“你們倒是說說,我有什麼錯啊?”
她太過坦然,以至於眾人都想不出要如何反駁她。
田淼笑道“三年前,既然我掛了急診,我就有就醫的權利。其他人的病狀我又不了解,我還可能有其他病症,我為什麼不能跟醫生問個清楚?今天,我點了外賣,送外賣的就有給我送東西的義務。他自己技藝不精,出了車禍,這是他業務能力問題。我問你們,我有什麼錯?你們憑什麼指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