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孝通極為重視官儀,總是下意識的整理著官袍。
齊燁覺得這家夥有病,這麼重視外表,上戰場的時候穿什麼官袍?
二人沉默了片刻,董孝通突然鬼使神差的問道“本官若說,從未欺過民,殿下信嗎?”
“信…吧。”
齊燁是真信,上一輩子,也沒聽說過哪個身價幾億的富豪沒事去搶乞丐碗裡的鋼鏰。
“本官,未欺過民,因這身官袍,因出身董家,可本官欺壓過官員,欺壓過豪族,欺壓過世家。”
頓了頓,董孝通繼續說道“本官做這三道軍器監監正,可讓我董家靠上邊軍的關係,仗著這層關係,我董家在南地混的風生水起,因此,本官和我董家才看重這身官袍,本官也不瞞世子,也無甚可瞞的,因籌備軍器監的事殿下一查就知曉了,不,殿下應該早就知曉了,本官,我董家,沒少貪錢,貪軍伍軍器的錢。”
“沒錯,我知道。”齊燁點了點頭“一根旗矛三貫錢,你要說你沒貪錢,我能一把給你推下去摔死你個王八蛋。”
“非是旗矛,而是甲胄、刀劍、強攻,軍器監監正尋兵部要錢,兵部,尋戶部要錢,就說這一根旗矛,三貫錢,一根旗矛三貫錢,本官要拿二百文,各道軍器監,要拿三百文,各州府,也要拿上一些,我不拿,軍器監不敢拿,軍器監不敢拿,各州府不敢拿,連各州府都不拿,三省的諸位大人,又要如何拿。”
“你說什麼?”齊燁麵色劇變“三省貪軍伍的錢?”
“錯,並非是貪軍伍的錢,應是說,看似與錢財有關,又與錢財無關。”
“什麼意思?”
“你以為貪錢是弄虛作假,瞞報虛報,那便是錯,錯極。”
董孝通坐直了身體,捋了下官袖“一根旗矛三貫錢,軍器坊要打造,可鐵從哪裡來,自然是去石料營、鐵料營、礦料營,這料,多的是,誰去運,誰去挖?”
“一口氣說完。”
“民夫,各州府的青壯民夫,都可用,都可運,都可挖,為何偏偏要尋這一處州府,殿下可知要看什麼?”
“看什麼。”
“要看銀票,歙州知府尋了本官,說了聽聞本官喜丹青,他得了一幅畫,要本官幫他辨識一番,本官看了,說是假的,是贗品,這知府大人一怒之下摔門而去,不要這畫了,氣,氣的很呐,因他說這畫是花銷了足足三千貫才買來的。”
齊燁撇了撇嘴“明白了。”
“不,殿下還是不明白。”董孝通笑吟吟的接著說道“這畫呐,的確是贗品,可贗品有人買,求之不得,歙州的大族張家,就喜這贗品,拿了五千貫銀票,非要買這畫。”
“你賣了?”
“不賣。”
“為什麼。”
“等著。”
“等什麼。”
“等歙州知府來尋本官,這歙州知府說得賣,賣了張家便能賺兩千貫,這兩千貫,都歸本官,剩下那三千貫怎地也要讓他回了本,若是回不了本,他夫人鬨得凶,要上吊,你說本官能如何,總不能眼睜睜看著知府大人的夫人上吊自縊而死吧。”
“我尼瑪…”齊燁豎起大拇指“直接給你兩千貫好不好,繞來繞去的。”
“本官平白無故得了兩千貫,這事不算結,要打造旗矛啊,要鐵料啊,要運送,要開山采礦啊,是不是。”
“是。”齊燁愈發鄙夷“所以你寫了個條子,讓歙州軍器監負責,歙州知府狠貪一筆。”
“錯,歙州的百姓都服了徭役,哪能再出白工,得是雇傭青壯,得用錢財,向誰要,自然是官朝廷要。”
“歙州知府貪朝廷的錢。”
“又錯,歙州得尋人,尋京中的人脈關係,不能叫戶部給錢。”
“不給錢他怎麼貪?”
“府邸變賣,賣了夫人嫁妝,賣了田產,變賣了家產,砸鍋賣鐵也要將錢給百姓,叫百姓把這事辦了。”
“臥槽。”齊燁目瞪口呆“他喝酒喝多了?”
“自然是要喝,要慶賀,要慶祝。”
“為什麼?”
“因為他要升官,因為他這變賣家產雇傭百姓為軍器監送工料的事兒,叫朝廷知曉了,今日不升官,明日也要升,明日不升,那他就再讓本官辨一幅字畫,早晚有一日,他得升。”
齊燁張了張嘴,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工料送去了,旗矛也該打造了,誰知又出了岔子。”
“還不算完?”
“遠遠不算,三省的大人給本官送來了書信,說歙州軍器監的匠人監守自盜,私販鐵料,要本官徹查。”
齊燁一頭霧水“三省在京中,歙州在南地,還有,旗矛還沒打造呢,他怎麼知道有人監守自盜?”
“是啊,本官也好奇,所以本官要查。”
“去歙州查?”
“還是錯,去派人去京中查,這一查,查出來了,原來是歙州軍器監的匠人將鐵料私下販給了顧縣的縣府。”
“你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