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朝入殿,齊燁以為自己是憤怒的。
哪怕他昨夜差點給一個瀛賊撐死,哪怕他一把火點了明倫坊,他的怒火依舊旺盛。
可真到了朝堂上,齊燁發覺自己一點都不憤怒,已經習以為常了,不再憤怒了。
朝廷穩定的堪比男足,在失望這種事上,從來沒讓他失望過。
殺東海百姓者,稱使,建學堂,以笑而迎,對齊燁來說無異於胯下之辱。
韓信受胯下之辱,多年後華麗轉身成了楚王,這典故自然讓人心馳神往激勵非凡。
可對齊燁來說,胯下之辱就是胯下之辱,比不上長劍出鞘血濺五步的快意。
齊燁,還是那個齊燁,他想學會所謂的長遠目光,大局觀。
可他還是學不會,不但學不會,反而更加鄙夷,有仇,要麼當天報,報不了,就一天到晚想著怎麼報。
今天,齊燁就是來報仇的,報胯下之辱之仇,代表北市百姓,也代表東海百姓。
彆的事,他不願意代表百姓,報仇這種事,他可太願意當代表了。
三省奏事,六部奏事,九寺奏事,如昨日那般,奏的很快。
奏過之後,官員等待著,等待著監察使宋明或是國子監監丞柳錦芬出班詰難,等待著齊燁胡攪蠻纏,等待著老六拉偏架。
誰知等九寺都一一奏過事後,沒人出來,宋明和柳錦芬沒出來,齊燁也沒出來。
齊燁不出來,好理解,畢竟他是“凶犯”,得“受害者”出來指證後才能“狡辯”。
宋明不出來,同樣好理解,就剛剛在殿外那個慫樣,估計是怕了。
可柳錦芬也沒出來,要知道他代表的可是國子監的臉麵,而國子監代表的又是讀書人的臉麵,要是屁都不放一個就過去了,以後怎麼出來混?
龍椅上的天子從一開朝,就沒看過齊燁。
他倒是想看,問題是他看不到,這小子在殿柱後麵處著呢,連文德都看不到。
眼看著沒人出班了,大殿之中的氣氛愈發尷尬,齊燁走了出來。
“陛下,末將有人要揍。”
齊燁緩步走到了大殿之中,一群臣子無語至極,你特麼把心裡話都說出來了。
“不是。”剛剛魂遊天外的齊燁連忙改口道“末將有事要奏。”
老六啞然失笑,凝望著齊燁,嘴角微微上揚著。
齊燁,沒變,依舊是那副無論在什麼場合都一副不正經的模樣,懶洋洋的,哪怕努力裝作出一副很正經的模樣,總是讓讓人覺得,這小子活著就圖一樂嗬。
群臣麵麵相覷,剛剛齊燁說了兩句話,有人要揍,有事要奏,這倒是不令人意外,這小子總口誤,主要他的自稱,竟是末將。
大家倒是知道,齊燁在南關的南野城擔任了軍從守備,這官職還是邊關大帥白修竹任下的。
可軍從守備這個職位具有“臨時性”,不是朝廷冊封,是戰時南關大帥才能“任”下的,一般都是因特殊原因讓人臨時接替,戰事過後,這個官職也就沒了“正規性”,需要上報朝廷,朝廷允許的話繼續擔任著,朝廷不允許,也就沒了這個官職。
朝廷倒是沒對這事做出任何官方形式的表示,問題是這個軍從守備是個很“掉價”的官職,管輔兵的,還是負責後勤方麵的事,齊燁都不如自稱學生。
老六看出了群臣的疑惑,對文德點了點頭。
文德朗聲道“準齊大統領奏。”
一聲“齊大統領”,群臣腦瓜子嗡的一下炸了。
軍中各官職,隻有一個衙署有大統領這個說法,抱刀司親軍,宮中的軍職!
齊燁之前在司衛、小旗、歸德郎將三個職位中反複橫跳,大家捏著鼻子認了,反正也不是什麼太高的品級,折騰去吧。
可要是成了“大統領”,抱刀司親軍司衛一把手的話,等同於“正三品”,嚴格意義上來講,和尚書是一個品級。
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阿卓出門揍人,麵前站了倆當官的,一個侍郎,一個尚書。
阿卓上去一個大飛腳,給侍郎踹出了八米遠,隻要不見血,這事鬨不到刑部,更鬨不到大理寺,哪怕到了朝堂上,最多是倆人“互毆”,因為倆人官職是一樣的。
可阿卓要是一個大飛腳給尚書撅出去八米遠,甭管阿卓占不占理,到了朝堂上,天子和群臣得先給阿卓罵一頓,因為他毆打“上官”,這個上官不是同一衙署的上官,而是品級比他高的官員。
阿卓是抱刀司親軍統領,宮中冊封的,沒對外公布過,要麼是從四品,要麼是正四品,反正是四品,踹侍郎沒事,乾尚書,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