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蘇淩也不想接下來他和穆顏卿之間該如何收場了,反正也豁出去了,抬手自己拿了酒卮,倒了滿滿一卮酒,仰頭一飲而儘方一字一頓道:“穆顏卿......若我查得不錯......你這次自荊南而來,是要跟陰陽教聯手的是不是?還有你們荊南地界的兩仙塢......你們三方要聯手,是不是?”
穆顏卿聞言,淡淡一笑,也不否認道:“我自荊南來......自然是受侯爺之命,與陰陽教進行一些合作......蘇淩憑你的本事......這件事,你早晚知道,我也不必瞞你......至於那兩仙塢的......跟我無關,陰陽教要不要與兩仙塢聯手,或者他們之間密謀什麼......那是他們之間的事情,我隻負責我們紅芍影跟陰陽教的合作......”
說著她眼神愈冷,一字一頓道:“蘇淩......你也應該查到了......兩仙塢此次派出的人是你那好兄弟,浮沉子那個牛鼻子......你們關係那麼好,你想知道陰陽教和兩仙塢密謀些什麼,去問他啊!......他不比我清楚?”
蘇淩一怔,這才低頭淡淡道:“浮沉子......我已經見過他了.....隻是關於陰陽教的事情,他不肯多說......”
他霍然抬頭,看著穆顏卿道:“穆顏卿......我不明白,荊南與渤海相隔千裡萬裡,這陰陽教的手段殘忍嗜血,你是紅芍影的影主,他們做下的累累惡行......你這個影主該比任何人都清楚吧!你為何要來到遠離你荊南千裡萬裡之遙的渤海天門關,還要與這些邪教中人合作呢?”
蘇淩言下之意,頗有責備的意味。
“哼......”穆顏卿哼了一聲,深深看了蘇淩一眼方道:“蘇淩啊,荊南與渤海相隔千裡萬裡不假,便真的可以高枕無憂了?蘇淩啊,這樣騙人的話,你去哄哄你家的張芷月還可以,哄我就算了......我是紅芍影,這天下大勢,可是看得很清楚!”
蘇淩一震,萬萬沒有想到,穆顏卿竟然脫口而出張芷月的名字。
“穆顏卿......張芷月隻是......”
蘇淩急道,穆顏卿不等他說完,帶著幾分醋意道:“她是什麼......關我穆顏卿何事?我對她沒有任何興趣......你也不用多費口舌了......隻是我知道你買那些胭脂水粉要給誰......我才故意刁難你......我......就是氣不過!”
蘇淩一頓,方道:“芷月的事情......不是我有意隱瞞你......我跟她的事......我實在沒有機會跟你說......”
“我也沒有閒心聽!......”穆顏卿白了他一眼。
她忽地擺了擺手,又道:“說回正題罷......蘇淩,你不要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如今沈濟舟大勢已去,隻不過困獸之鬥罷了......一旦蕭元徹滅了沈濟舟,那麼整個大晉北方將全部落入蕭元徹的手中,隻要給他幾年的時間休整,接下來,他的兵鋒便會直指錫州、揚州和我們荊南!”
蘇淩一怔,緩緩低頭。
穆顏卿繼續道:“你覺得,錫州劉玄漢是蕭元徹的對手,還是揚州劉靖升是蕭元徹的對手啊?也隻有我荊南錢侯爺還可與蕭元徹一爭罷了......所以,唇亡齒寒的道理,我穆顏卿懂!”
“所以你就不管陰陽教做過什麼惡......執意與他們合作,攪亂渤海局勢,打亂蕭元徹攻伐渤海的節奏,給沈濟舟一些喘息之機?好讓你們荊南坐山觀虎鬥,多休養生息,厲兵秣馬?是不是?”蘇淩針鋒相對,毫不掩飾地道。
“是又如何?......敵人的敵人既是朋友!蘇淩......這件事情你管不了......!”穆顏卿一字一頓道。
忽地她的聲音有些失落,幽幽道:“原本我給過你機會......咱們都不去管他們的事情,咱們隱於山林,廝守到老咱們的......可是蘇淩,你做不到啊......那如今,你......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我......”
蘇淩一陣黯然,緩緩低頭。
穆顏卿也半晌無語。
整個房中安靜至極,桌上的釜下火焰早滅,酒食皆冷。
“蘇淩......這件事情你管不了......你單槍匹馬來天門關,本就是個錯誤......蘇淩你回去吧!”
穆顏卿的聲音輕緩,再次望著他,竟似帶著一點懇求。
蘇淩聞言,忽地淡淡歎了口氣,聲音低沉,卻十分堅決道:“對不住了穆顏卿......恐怕要讓你失望了......蘇淩既然進了天門關,入了陰陽教......就再無半途而廢,抽身離開的道理了......”
“你......蘇淩!你怎麼這麼不聽勸......偏偏要做這螳臂擋車的事情!”穆顏卿失望不已,聲音也高了許多。
“蘇淩什麼都不好......身上最大的毛病便是......不自量力!”蘇淩低低的說道。
穆顏卿生氣不已,胸口一起一伏,皓齒輕輕地咬著朱唇,半晌方又道:“蘇淩......我知道無論我說什麼......你都不會聽的......罷了......你想留在這裡,隨你罷......隻是,我還是要多說幾句......”
蘇淩不語。
穆顏卿歎了口氣道:“陰陽教十分複雜,此教可不是你之前碰到的兩仙教、承天觀那般......蘇淩,以你的本事,就算入了那陰陽教,也是自投羅網......他們教主蒙肇......其武功境界,遠超當世一眾高手......便是大宗師親至,怕也討不得便宜......蘇淩......於公我不想因為你的阻撓,而破壞了我們跟陰陽教之間的合作;於私,我不想你有事......”
蘇淩的頭低的很低,穆顏卿看不到他的神情。
“所以蘇淩......放手罷......你們要打天門關,不理會陰陽教,也打得下來......陰陽教你不要去了......”穆顏卿幽幽道。
蘇淩不語。
穆顏卿等了一陣,見蘇淩並不說話,微微歎了口氣道:“唉......蘇淩,你怎麼及不明白!......”
蘇淩忽地緩緩抬頭,朝著穆顏卿淡淡一笑,那笑容看起來輕鬆無比,卻讓穆顏卿覺得,蘇淩不知為何,這笑容讓她感覺得有些陌生起來。
“穆顏卿......陰陽教的事情......我等下告訴你我的決定......我再問問你......你在天門關的暗中據點,除了那水粉鋪和這個不羨仙之外......那綺紅苑,還有那花魁......”
蘇淩方說到此處,卻見穆顏卿眼神閃出一道利芒,轉瞬即逝,她看了看蘇淩道:“蘇淩......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訴你......那個什麼綺紅苑的,還有那個什麼花魁的,跟我紅芍影和荊南沒有半點關係......”
蘇淩點了點頭道:“我信你......”
“隻是......”穆顏卿又忽地開口道:“蘇淩,雖然綺紅苑和那個花魁跟我們沒有關係......但那裡,也不是你能招惹的地方......我希望你......不要多事!”
說著,穆顏卿深深地望著蘇淩。
蘇淩半晌無言,忽地似自嘲一般,緩緩一笑,跟穆顏卿對視了許久,方一字一頓道:“穆顏卿......有些事情......還是向這樣直抒胸臆的好......何必遮遮掩掩呢......你我之間,也不應該那樣......你說對吧......”
穆顏卿星眸連閃,忽地盯著蘇淩道:“蘇淩......你此話何意!”
蘇淩長長的舒了口氣,似乎自我解脫地甩了甩頭道:“穆顏卿......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下毒的.....我也不想知道......我隻知道,以往你的魅術就算再高明,在我蘇淩的麵前卻是無效的......隻是今天卻是不同的......我差點......就把持不住了......看來這次的毒,比以往都高明了不少啊......”
“你......”穆顏卿臉色一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隻是你忘了......穆顏卿啊,我跟你說過的,我服過虺蛇膽......這世間的毒,對我來講.....或可能稍微影響我......卻是不能讓我中毒太深的......”蘇淩聲音輕緩、柔和。
“我......那是我師尊給我的......”穆顏卿見此,方緩緩的低下頭,喃喃道。
“空芯......原來如此......他給你的東西,的確有些效果的......隻是穆顏卿,我不明白啊......你真的就不怕我中毒,傷害了你不成?”蘇淩緩緩道。
“我......不怕......蘇淩,所有的事情,除了那毒,我隱瞞了你,其他的都是我的真心話......你真的跟我發生了什麼......我說過,咱們隱居山林,白頭......”
未等她說完,蘇淩頹然一笑,擺擺手道:“罷了......穆顏卿,現在再說這些話有什麼用呢?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的......不是麼?”
“蘇淩......我......做得到的!”穆顏卿忽地抬起螓首,俏顏星眸,眸中有淚。
蘇淩擺了擺手道:“罷了......或許吧......好了,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方才你所說的兩件事的答案了......”
蘇淩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已然淡漠了許多道:“無論是......陰陽教還是.....綺紅苑,包括那個花魁......這幾處的渾水,蘇淩......蹚定了!”
“你!......”穆顏卿嬌軀一顫,螓首驚抬,望著蘇淩,久久不語。
忽地她頹然地擺了擺手,似笑似悲道:“我這是又何必呢?......算了......繁華醉還是這世間少有的好酒呢......不說了,蘇淩......我敬你!”
說著,穆顏卿起身,給蘇淩斟滿了一卮繁華醉。
蘇淩也不說話,端起酒卮,一飲而儘。
穆顏卿也飲了,又給蘇淩斟了第二卮。
蘇淩仍舊不說話,一飲而儘。
緊接著,第三卮。
一飲而儘。
三卮酒皆飲儘,蘇淩忽地將酒卮一擲,霍然起身道:“穆顏卿......今日就這樣吧......望你今後......安好!”
說罷,轉身,大踏步地朝門口走去。
穆顏卿的聲音在他身後幽幽響起。
“蘇淩......望你今後......也一切安好......”
頓了頓,那聲音又起,說得堅決而冰冷。
“蘇淩......下次見麵......就用劍打招呼罷......”(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