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沒有麼?”蕭元徹抬起頭盯著蘇淩,淡淡的問道。
“沒有”蘇淩仍舊緩緩的吐出這兩個字,神情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
“嗬嗬依照蒙肇的性子,垂死之際,竟然選擇什麼都不說?這似乎未免有些太過反常了吧他就沒有向你苦苦哀求,饒他一命,或者用一些他知道的所謂的秘密,換取他的一條生路?”蕭元徹不動聲色地笑著,仍舊似風輕雲淡的看著蘇淩道。
蘇淩搖了搖頭,似做解釋般的說道“丞相您是不明白當時的情況蒙肇雖然修煉邪功失敗,但也是九境大巔峰的境界更是一隻腳已經踏入大宗師的門檻了,他並不知道我在血池中境界突破的事情,所以對小子掉以輕心了因此,小子抓住了這個機會,出其不意,將他的頭顱斬下估計蒙肇到死也不會認為,他會死在我的手中,而且死得那麼快”
“也就是說,你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他根本沒有機會說話,也沒有機會跟你談條件了是麼?”蕭元徹沉聲道。
“對啊其實小子也有些意外,沒曾想竟真的一擊得手要是知道他這麼容易就死了,小子定然不會讓他死得這麼痛快,能把他生擒活捉,押到丞相麵前,說不定能問出一些秘密出來真是遺憾啊”
蘇淩一邊說著,一邊做出一副遺憾的神色。
“蒙肇罪大惡極,你殺了他就殺了他倒也省了我不少事情真就留個活口,到時候他胡亂攀咬也不是什麼好事!”蕭元徹淡淡說道。
“丞相說得對那小子殺了他還是對的!”蘇淩笑道。
“嗯你做得很好”蕭元徹雖然似乎是在誇獎蘇淩,但神情和語氣似乎並沒有太大的變化。
“那小子就放心了”蘇淩嘿嘿笑道。
“哦對了,你方才說,你救了幾百個女娘你跟蒙肇動手的時候,她們沒有受到傷害吧?”蕭元徹似隨意的問道。
給人的感覺,似乎十分在意那些女娘的安危一般。
蘇淩點了點頭道“那倒沒有,她們雖然在場,但是都躲在一旁,蒙肇無暇顧及她們,自然就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蘇淩心中冷笑,蕭元徹是真的關心這些人的安危,還是另有目的
蘇淩明白,蕭元徹也明白
蕭元徹沉吟了一陣,方才笑吟吟地擺擺手道“行了不管如何,攻下了天門關,剿滅了陰陽教,罪魁禍首蒙肇伏誅,這些都是最好的結果”
他又看了蘇淩一眼,方道“你方經曆了一場惡戰,現在又陪著我說了這許久的話,定然也很累了吧我也十分困倦了,說好了要在這裡小憩一會兒,卻不想咱們都說了這麼久了好了,現在該問的,該說的也都說得差不多了蘇淩啊,你出去找個安靜的地方,也好好休息吧,等咱們回了大營,還有很多事情等著呢”
蘇淩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下來,看來這一場“平常”而又“平靜的”談話,終於到了結束的時候了。他在心中,暗暗地長舒了一口氣。
蘇淩站起身來,朝蕭元徹一拱手道“既然如此小子就不打擾丞相您休息了我到外麵門前,親自守衛丞相的安全”
說著就要轉身出去。
蕭元徹一擺手道“不用你親自守衛如今陰陽教全部都是咱們的人,定然不會有什麼人現在出來鬨事除非他活得不耐煩了蘇淩啊,你累了,出去透透氣,找個安靜之處,好好休息才是不過呢,臨走時,把這問道廂房的門給我帶上就好”
說著,蕭元徹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自行離開。
蘇淩這才又拱了拱手,轉身出去,隨手將房門帶上。
蕭元徹一直笑吟吟地看著蘇淩轉身離開,然而等他將門帶上,身影徹底的消失在蕭元徹的眼前之後,蕭元徹原本笑吟吟的神情,不知為何,驀地一變。
他久久地盯著那虛掩的房門,眼神流轉,時而似想著什麼,時而,眼神灼灼。
蘇淩邁步出了問道廂房,抬頭看了看天空,嚴冬之下,雖然是個晴天,但是太陽的溫度並不灼熱,甚至不曾驅走一絲一毫的冷意。
蘇淩將衣領向上拽了拽,仰天呼出了一口濁氣,然而他的內心卻還是說不出來的憋悶和壓抑。
這無形中極其危險的一關,或許過了。
隻是,以蕭元徹多疑的秉性,他到底相信多少自己說的話,自己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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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蕭元徹完全相信他,或許相信他,但是內心之中還是保留著一些懷疑,或許,他一點都不相信自己所說的每一個字。
可是不管如何,蒙肇已死,有關他,還有陰陽教跟蕭元徹和蕭箋舒之間所有的秘密,都將隨著蒙肇的死亡和陰陽教的覆滅,被完全封存。
世間除了這蕭氏父子之外,唯一知道,陰陽教所隱藏的最深的秘密的,隻剩下了兩個人。
第一個,就是那個王元阿,可是,關於這個秘密,王元阿絕對不會說;
另一個,就是蘇淩自己。然而,蘇淩明白,他就算知道這個秘密,卻也不能說,隻有將這個秘密藏在心中,慢慢消化,直到完全腐爛,慢慢遺忘。
陰陽教,這個事件,從頭至尾,看起來更像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陰謀和鬨劇。
曲終人散之後,蒙肇因為自己的野心,最終付出了生命的代價,蕭箋舒拿到了他想要銷毀和隱藏的東西——來自王元阿取走的那個石匣子。
蕭元徹成為了這場陰謀鬨劇最大的贏家,不但拿下了天門關,接下來,大軍再無阻礙,長驅直入,可直逼渤海望海城,而且,所有那些與他有關的,無論是陰謀,還是邪惡、詭譎。爾虞我詐,所有那些見不得光的東西,都將隨之完全湮滅。
而他蕭元徹,再無蒙肇和陰陽教的掣肘,仍舊能夠以勝利者和正義一方的姿態,站在大晉江山黎庶麵前,指點江山,揮斥方遒。
而蘇淩呢?他明白,他在這場陰謀鬨劇中,什麼都沒有得到,得到的僅僅是已經早有承諾的虎翼將軍的位置,卻還是蕭元徹又一次以他為刀製衡夏元讓,敲打蕭箋舒野心的手段。
不,蘇淩覺得自己至少還有一點收獲,那就是他看清了梟雄的涼薄和冷酷,以及為了天下霸權,而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
這場鬨劇陰謀,最大的輸家,不是蘇淩本人,蘇淩知道,那些如今已經就縛,惶惶不安,等待著蕭元徹最冷血清算,任人宰割的陰陽教弟子和天門關,乃至整個渤海五州的百姓,才是徹頭徹尾的真真正正的輸家。
他們,和蘇淩自己一樣,都是這場陰謀鬨劇的一枚棋子,他們被欺騙,被蒙蔽,被洗腦,甚至無數的人為之付出了生命。
他們和蘇淩一樣,是那棋盤上,大大小小的黑子或白子。
被那些野心家和權謀家,還有上位者,玩弄於股掌之上,棄之如敝履!
蘇淩麵無目的地向前走著,他不知道要去何處,路旁的很多木質的樓殿房屋,還有些餘火,冒著刺鼻的黑煙,熏得蘇淩都有些看不清來時和要去的路了。
時不時,有一些被綁縛著的陰陽教弟子,排成小隊,被蕭元徹的士卒押著,從蘇淩的身邊走過。
那些士卒自然是認識蘇淩的,很遠都陪笑朝蘇淩打招呼。
在他們看來,蘇淩的身份,自然比他們高貴而顯赫許多,所以,他們才會如此的卑躬屈膝。
若按照以往,蘇淩定會也樂嗬嗬地跟他們一一打招呼,蘇淩從來都不是一個有架子的人。
但是今日,蘇淩並沒有這樣做,他連衝他們揮手,甚至微微笑一下都欠奉。
自己隻是一枚外表光鮮的棋子,一把閃著冷光的刀子。自己在這些兵卒眼中的高貴和顯赫,都是蕭元徹賦予的。
跟自己本身,又有什麼關係呢?
那些士卒也並未期待蘇淩會回應他們,這是他們見到上官本能的動作,他們不會也不敢因為上官沒有回應他們而生氣。
見蘇淩依舊麵無表情的向前走著,他們也就不再多說,轉回頭,將所有的精力放在那些成為俘虜的陰陽教的弟子身上。
時不時地揮動著鞭子,驅趕著那些陰陽教弟子,怒聲催促著他們向前走得快一點。
蘇淩注意到,那些陰陽教弟子,神情空洞,雙眼無神而麻木。
便是鞭子狠狠地抽在他們的身上,他們也不躲不閃,甚至似乎根本就感覺不到疼痛,隻是機械的稍微加快了一些速度,從蘇淩的身旁,急速地通過。
若是在以前,也許蘇淩會訓斥幾句那些士卒,讓他們不要如此暴虐,不要為難這些陰陽教弟子,畢竟他們也是被愚昧的受害者,很多人隻是成為一個身份低微的陰陽教弟子而已,並未做什麼實際的惡。
可是,這一次,蘇淩連動都沒有動一下,任憑那些士卒一次又一次的舉起鞭子,抽打他們。
自己隻是一枚棋子,一把刀子,有什麼資格,管這許多的事情呢?
蘇淩自嘲而又無奈地想著。
他大步地向前走,再也沒有回頭看他們一眼。
蘇淩覺得自己的心裡從來沒有如此的憋悶過,也從來沒有想要如此的人找一個人,找一個自己能夠傾吐肺腑的人,好好的傾吐一番。
可是,眼下,他又能去找誰呢?
林不浪他們這會兒應該找了地方睡著了吧,畢竟他們經曆了一番搏殺之後,已經很累了。
自己還能找誰去呢?誰又能讓自己毫無顧忌地說出自己內心想說的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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