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亭中,待那譚白門走了許久之後,浮沉子方緩緩站起道“秦羽咱們也該走了走吧!”
說著便要轉身走出亭中,秦羽卻忽地出聲道“師尊為何您方才不願意收留譚白門,讓他加入兩仙塢呢?”
浮沉子驀地停身站住,緩緩轉過頭,看向秦羽,緩緩問道“怎麼你覺得道爺我做得不對,應該收下他嘍?”
秦羽聞言,先是一怔,隨即擺手似解釋道“不師尊,小羽隻是覺得”
他隻說了半句話,便低下頭去,不敢再往下說了。
“沒事想說什麼,你就說吧!”浮沉子淡淡說道,隨即竟又回身坐了下來,等著秦羽說話。
“是小羽並不是覺得師尊做得不對隻是師尊說過,經過天門關的事情之後,您與蘇淩和蕭元徹再也回不到當初了”秦羽小聲道。
“那你以為我是該恨蘇淩了?”浮沉子看著秦羽,似有深意道。
“我小羽沒有什麼認為,小羽隻知道,師尊恨誰,小羽就會恨誰,師尊若是不恨他,小羽自然也就不恨他”秦羽頓了頓,方抬頭看向浮沉子,正色道。
“哦?這樣說來,你對蘇淩恨與不恨,完全取決於我了?秦羽,那蘇淩可是將你逐出了他門下,你真的一點就不恨他?”浮沉子看向秦羽,似笑非笑道。
“我”秦羽先是一怔,隨後深深的歎了口氣道“該怎麼說呢,起初小羽是真的很恨他的小羽當初在渤海,過了太多的漂泊無依,寄人籬下的日子了,受儘了白眼和苦難自從遇上了蘇淩,還被他收為弟子之後,小羽便一直認為,這便是小羽最終的歸宿了,小羽從心往外的想做他一輩子的弟子因為再也不用受儘冷眼,再也不用漂泊了”
秦羽的聲音越來越小,頭緩緩地低了下來。
忽地,他深吸一口氣,聲音之中滿是怨恨和悲涼道“可是小羽萬萬沒有想到,他蘇淩不要我了,還將我逐出他的門下原因僅僅是因為小羽想要替親人報仇而一時衝動,不計後果最後周家大哥和二哥卻因為救我而死”
“你若不一時衝動,周伯和周仲也不會死蘇淩自然更不會將你逐出師門啊”浮沉子一字一頓道。
“周氏兄弟的死小羽也很難過可是打仗哪裡有不死人的?小羽為親人報仇,又有什麼錯?什麼事情都需要付出代價的師尊,難道不是麼?”秦羽忽地抬起頭,淒然地看著浮沉子,大聲的問道。
浮沉子淡淡地歎了口氣,既沒有肯定亦沒有否定秦羽的話。
“他給了我一個不再漂泊的希望,卻又親自將這個希望從小羽的心中拿走了師尊,您說我到底是該恨他,還是不該恨他呢?”
秦羽說到這裡,滿眼皆淚,抬頭看著浮沉子。
“唉秦羽啊,關於蘇淩,我知道你心中迷茫,對於他的感情,到底是該恨還是不該恨你始終看不清楚你問為師為師又何嘗看得清,自己到底恨不恨他呢”
浮沉子長歎一聲,神情亦是一片的迷茫和寂然。
他忽地擺了擺手道“罷了待你隨我回到兩仙塢之後,麵對道祖的時候,咱們再一同好好的叩問自己的本心吧,或許到那時你我都能找到想要的答案!”
“無量天尊”浮沉子竟然十分少見地打了個稽首,這次的法號,他竟然念得一字不差。
“說回剛才的事情上,秦羽啊,你是不是覺得我該讓譚白門加入兩仙塢?”浮沉子看著秦羽,緩緩問道。
“那倒沒有,隻是,徒兒覺得譚白門有一句話說得很對大意就是,隻有足夠強大,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救自己想救的人小羽隻是覺得,無論譚白門出於什麼樣的目的,想要加入兩仙塢,但從眼下暫時來看,他若是加入兩仙塢,對師尊來說,的確是可以相助您的,師尊也可以借力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秦羽沒有隱瞞自己的想法,緩緩說道。
“嗯你這樣想也是人之常情隻是,譚白門是個什麼樣的人呢?他不是一個人願意久居人下、安分守己的人,我若與他聯手,答應他加入兩仙塢,或許我能暫時強大但以後必將要麵對無儘的反噬這樣的人,是一個不穩定的危險之人,所以與他之間,斷斷不能有任何的牽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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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沉子頓了頓又道當然,強大是必要的,但強大與譚白門之間沒有必要的關係秦羽,你明白了麼?”
“小羽明白了,多謝師尊教誨!”秦羽聞言,恭敬地朝浮沉子一禮道。
“好了,說來也是秦羽啊,這是你拜我浮沉子為師之後,第一次對我敞開心扉,說了這許多話的吧”浮沉子說著,笑吟吟地看向秦羽。
“師尊小羽”秦羽一怔,剛想解釋。
浮沉子笑吟吟擺擺手道“好了咱們走吧回江南的路還有很長呢”
說著,浮沉子又當先起身,朝亭外走去。
“是”秦羽神情一暗,低聲答道,然後安靜地跟在浮沉子身後。
“秦羽啊以後你跟著道爺,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做什麼,隻要你認為對的,便去做就像就像當初你在蘇淩近前那般不必再拘著了”
秦羽正低頭小心翼翼地跟在浮沉子身後,忽地聽到前麵浮沉子的話音傳來,豁然抬頭,不由地怔在那裡。
前方,漫天飛雪,浮沉子正冒雪而行,雖然是跟他說話,卻並未回頭,亦並未停步。
秦羽的眼中驀地浮現出激動的神情,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顫聲開口道“師尊您說的是真的小羽以後真的可以”
他有些激動的語無倫次。
“什麼真的假的道爺說話,從來都是字麵意思!快走吧!再耽擱,天都黑了,錯過了宿頭,道爺可不想被凍死!”
“是師尊!”
也不管浮沉子看到未看到,秦羽鄭重地朝著前方雪中的身影抱了抱拳,然後快步的跟了上去。
“小羽啊去了江南,可是有機會見到穆顏卿的,那女娘要是問你,怎麼不跟在蘇淩身邊,卻跟道爺來了兩仙塢,你當如何回答呢?”
“那小羽就說小羽想穆姐姐想見見她!”
夜,大雪,小鎮。
這是離著天門關數十裡外的小鎮,鎮前有牌坊,牌坊正中三個大字落雲鎮。
這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個亂世小鎮了。
就如這大晉大部分小鎮一樣,荒涼而破敗。
那牌坊的顏色,因為年久失修而脫落,隻有極少的區域還能看出原本的顏色,便是那落雲鎮三個字,也有些模糊不清。
大雪皚皚,落滿了整個鎮子的每個角落,寒風呼嘯,整個鎮子猶如被冰封了一般,孤寂而渺小。
鎮子破敗,稀稀落落的有些房舍,想來是兵荒馬亂的歲月,許多人背井離鄉,甚至在戰亂中丟了性命,這小鎮也隻能在戰亂中苟延殘喘,所以小鎮的人並不多。
鎮中的房舍基本都是低矮的草房,偶爾有幾處木質的房舍,卻也占地不大,房舍雖然比草房高些,但也並不顯得多麼的出類拔萃。
大體上,那為數不多的木質房舍,是鎮上還算有些家資的人的宅院吧。
隻是,在鎮子的正中處,有著一處三層的木質高樓,後麵還有兩進小院,看起來高出整個鎮子的建築許多,顯得有些突兀的醒目。
可是,就算這座三層的木質高樓如此的顯眼,也僅僅是因為單純的比鎮子的房舍都高的緣故,並無任何的奢華之感。
卻見那三層高樓正中的門楣兩旁,掛著兩盞紅燈籠,被雪打的左晃右晃,明明滅滅。
透過那明滅的光,可以看到門楣正中四個大字落雲客棧。
落雲客棧,是這個鎮子,不,再大一些,是這方圓數十裡,唯一的,僅存的一家客棧。
即便如此,這客棧的東家都有好幾次想要關張不乾了,兵荒馬亂的年月,這鎮子離著大城頗遠,最近的也是五六十裡外的天門關。所以,這裡的生意可想而知的,很差。
可是,這攤子已經擺下來了,總不能說不乾就不乾吧,反正三層木樓和後麵的院子廂房,閒著也是閒著,東家便辭了夥計,一家人住了這裡之外,也親自照應所謂客棧的所謂生意。
真有一些錯過宿頭,或者偶爾來投宿的過路人前來,那東家吃什麼,他們吃什麼。
至於房間嘛,多的是,過路人想住哪間就住哪間,隻是臨走給銀錢便是。
今日這客棧的東家在客棧打了一天的瞌睡,也未曾見到一個來住店的人,一直到天都黑透了,彆說人了,便是個鬼影子都沒有。
於是,那東家便拿了門板,想要關門,望著門外黑夜中洋洋灑灑對的大雪,自言自語地說,這鬼天氣,真就有什麼人投宿,那真就是怪事了。
隻是,話音方落,這怪事真就來了。
毫無征兆的,門口竟然出現了兩個人,這兩個人是兩個道士,一個年歲稍大,卻也不過二十歲上下,另一個卻是看著小上不少,約有十四五歲的年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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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道士來到客棧門前,見東家正欲關門,便說了一句,關門了,那咱們就走吧。
卻被那東家聽個正著,趕緊上前招呼他們進來,言說,原本是要關門的,不過兩位仙長來了,怎麼也得先招呼好了,再關門才是。
這兩個道士撣落滿身的雪片,方走進落雲客棧。
兩個道士問東家可有上房,東家見這兩個道士氣度不凡,談吐不俗,一身道袍都是上好的布料,便知道他們絕非尋常人。
那東家便暗中動了心思,反正這客棧多日未曾開張,今日便財黑一些,狠狠的賺上一筆。
於是原本都是一樣的房間,在東家的嘴裡成了有區彆的房間。那東家引了這兩個道士來到後院最裡麵的房間言道,這是本店最好的上房。
待打開房門,讓兩個道士看了之後,兩個道士似乎也沒有起什麼疑心,那年歲稍大的道士更說,房間雖然一般,但確實清淨素雅,推窗看去,前方還有一片竹林,倒也可以修身養性。
於是便問東家,多少銀錢住一晚上,那東家狠了狠心,咬牙言道,一兩銀子一晚上。
那年歲稍大的道士倒也闊綽,沒有講價,就從懷中摸出了三兩銀子,扔給了東家,說除了住店的花銷,再好酒好肉的儘管端上來,剩餘的算作賞錢。
三兩銀子!
在這荒僻的小鎮,一年都進賬不了這麼多的銀錢,那東家見了,自然是樂得心花怒放的,暗道,今日財神開眼,真真是大賺了一筆。
可是,客棧荒僻,吃食匱乏。雖有老酒,卻無葷食。
隻是,到手的銀錢自然不能再退回去,那東家應承了兩個道士,自然有好酒好肉,便飛也似的跑回了自己和家人住的屋子裡,發動了渾家和幾個兒女,冒著風雪跑出了鎮子。
大雪疾風,人跡罕至,動物自然也少得可憐,但這個地界,卻是有一種動物,越是風大雪大,它們也就越喜歡出來撒歡。那便是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