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電筒的光打在傅聞之的臉上。
冷色的燈光,將他還算稚嫩的臉弄出了明暗分明的棱角,居然有幾分成熟的模樣。
皎月灑在他們的身上,周圍是飛舞的螢火蟲,將周圍的一切點綴溫柔的色彩。
世界是多彩的,隻是在傅聞之的眼中,萬物都有邏輯的。
而那些邏輯,會讓他知道下一秒,眼前的人和事物會作出什麼樣的反應。
除了棠莞。
她是一抹完全不同的色彩,以一種沒有刺眼光芒的姿態來到傅聞之的眼前。
她不是愚昧的善良,也不是軟弱的膽小,是和自己有些相似的內核。
隻是棠莞更加穩定,自己更加躁鬱。
從很小的時候,傅聞之就知道,人是不可以過度思考的。
人一旦邁過那個安全的閾值,就會陷入虛無主義。①
但他是在沒有在這個世界抓住什麼東西。
所有的一切在他的眼中都是平麵,不是立體的生物。
就連他的父親也是如此,他的心裡,沒有象征起始點的“錨”②。
他像是孤身站在一個與世界隔絕的玻璃瓶裡,冷眼觀察著四季變化,沒有任何真實的感覺。
直到棠莞的出現。
或許是她的身上傳來的偏執在吸引自己。
又或許是同類的磁場在召喚自己,他的視線落在了棠莞的身上。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和棠莞不同。
可所有人在她的眼中都一樣,那何嘗不是一種冷漠?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在棠莞這種像春草一般頑強的性格下,隱藏的是什麼樣的真實。
這大概是,他想要抓住的真實。
而現在,他伸出了手,抓住了棠莞。
就像是抓住了那條一直虛無縹緲的實線一般,有了真實的感覺。
棠莞下意識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感受到了傅聞之手指上的冰涼。
這樣的感覺讓她有一瞬間的呆愣,但錯愕隻是一瞬間,很快就恢複了常態。
原來天氣已經這麼冷了。
讓傅聞之的手像是冰塊一樣。
傅聞之像是沒有感受到棠莞對自己的抗拒一般,自顧自地走到棠莞的右手邊,臉上掛著和平時差不多的表情,開口的聲音卻比冷月更加冷清。
“我陪你一起。”
“這條路有些不安全。”
棠莞沒有拒絕傅聞之的好意。
隻是覺得兩人手相握的姿態,有些太過於親密。
帶著涼意的風吹散棠莞耳邊的碎發,頭上的帽子都快要被吹掉。
然而下一秒,一隻手來到棠莞的頭上,無聲地壓住了棠莞的帽子,遮住了她的局促。
周圍實在安靜,隻有才吐新芽的枝頭在奏樂。
在萬籟俱寂的時刻,棠莞似乎感受到自己頭頂上,那輕輕地撫摸。
傅聞之似乎是在安撫棠莞有些不安的靈魂,讓她不要這般焦慮。
繁星點點,散開天際,讓整個世界都亮了起來。
終於他們邁開步伐,走上了山頂。
棠莞緩緩地抬起頭,入目是亮眼的世界,像是黑夜中的太陽,將黑暗驅散。
高高掛起的明亮溫柔的燈,比山路上的螢火蟲,多了更多的溫度。
棠莞那雙黑葡萄似的眼睛裡,似乎也染上了這些明亮的燈光,像是種上了天上的繁星。
宛若,星辰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