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那小宮婢帶到。”霜娥帶著一個小宮婢走進了含章殿的後殿。
“奴婢參見夫人。”小宮婢行禮道。
“倒是個禮儀周全的孩子,模樣倒也周全。”盧憶蓀說道。“褚太醫,聽說這孩子也得過瘟疫,如今卻全好了,你不妨問問她,究竟是何原因。”
“是,微臣遵旨。”褚太醫說著,仔細問著這小宮婢患上瘟疫後又康複的前因後果。
小宮婢說道,“其實,奴婢也不知道為何,前些時日,許多掖庭宮的姐姐們得了瘟疫,都用自己所有的體己錢,去找太醫院的醫女、藥童買一些珍貴的、給主子吃的藥材,煮水來喝。”
“奴婢與母親沒有銀錢買藥,隻能在掖庭宮的庭院裡,采一些野草,母親采了一些車前草、馬蘭頭、婆婆丁、灰菜、鬼針草、烏袍之類的給奴婢泡水灌下,但是奴婢與母親仍然填不飽肚子,沒有氣力對抗瘟疫,仍舊虛弱得很,於是母親便去宮娥們住的地方,求一些宮娥們不吃的帶皮的黍米、糙米、藜麥、黑麥等填飽肚子,吃了幾日,變好了。”
“果真?”盧憶蓀問。
“奴婢不敢欺瞞夫人。”
“褚太醫,你看這孩子說的,可有道理?”
“回稟夫人,這車前草、馬蘭頭、婆婆丁都有清熱利下的奇效,灰菜和鬼針草對於治療風寒也大有助益,再者,染疫之人,多口吐腹瀉,粗黍米、糙米、藜麥對於恢複氣力、調養腸胃、健脾益肺都是極好的,……”
“既然有奇效,且大有助益,陛下高熱不退,為何太醫不給陛下服用?”
“這是因為……因為……”
“因為什麼?”
“因為這些藥草卑賤,曆來不被太醫院采用,僅在民間流傳,粗黍米、糙米、藜麥等粗糧,這些宮廷禦苑中的馬都不吃的東西,更彆說是九五之尊的陛下了,因此這些藥材食材即便有益,微臣不敢擅自給陛下使用。”
“豈有此理?人也就罷了,怎麼藥草還要分個尊卑高低?既然有用,你看陛下這幾日深受疫病折磨之苦,就該給陛下服用才是。”
“夫人明鑒,微臣雖然是太醫,不過太醫院也有章法規矩,若是將這些不入流的民間草藥給陛下服用,微臣會有危害陛下聖躬之嫌,論罪當死,請夫人明察。”
“夫人,”秦太醫也說,“褚太醫說的其實不錯,先帝崩逝,有位太醫為救先帝,偷偷將民間的方子給先帝治病,結果被當成謀害先帝之舉,滿門皆坐罪,無人幸免,此後太醫院之人再也不敢將民間的方子帶入太醫院,也不敢將民間有益的藥草引入太醫院的藥倉。”
“簡直荒唐。”盧憶蓀說,“這些民間的藥草有毒無毒?”
“隻有輕微毒性,不過其益處遠遠大於其微毒,”褚太醫答道。
“給這小丫頭診脈,看其體內是否還有疫病殘留。”
褚太醫給小宮婢搭脈之後,說道,“此婢子脈搏搏動平穩有力、麵頰紅潤,雙目有神,無一點疫病殘留之狀。”
“很好,那邊按照這丫頭所說的,給陛下研製個治病的方子出來吧,”盧憶蓀一臉溫柔地問這小宮婢,“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賤名雙鯉。”
“雙鯉?”
“是,‘願君書劄來雙鯉,古汴東流水’的雙鯉。”雙鯉說道。
盧憶蓀一聽,這丫頭倒是頗通詩書,“如此有情意的名字,是誰給你取的呀?”
“是奴婢的母親。”
霜娥伏在盧憶蓀的耳邊說,“這小宮婢便是前禮部尚書王亭駒的女兒,王亭駒因為包庇廢後劉氏的眷屬而被流配,妻女沒入掖庭為奴,這便是王亭駒的小女兒。”
“原來如此,不過廢後劉氏不是已經被廢了十多年了嗎?怎麼這丫頭不過六七歲的樣子。”盧憶蓀說。
“回稟夫人,廢後劉氏出身中山劉氏,與太原王氏家族是幾代的世交,廢後劉氏的弟弟曾經逃竄在外,便是王亭駒私自置辦宅院收留,乾元五年,被崔皇後的弟弟、尚書左仆射大人崔友槐帶人查出,劉氏被殺,連王亭駒都被連累。”
“也就是說,這小丫頭五歲便入宮了。也實在難為了她。”盧憶蓀對著雙鯉說,“雙鯉啊,”
“奴婢在,”
“這幾日陛下抱恙,你是從瘟疫中存活下來的有福之人,若是這幾日你能守在陛下的身邊,和太醫院的太醫們……”